爆炸残留的汞液在通风管道中滴落，每一次撞击都像钟摆般发出刺鼻的金属回响。空气中弥漫着烧焦塑料与辐射尘混合的腥甜气息。
苏清晏睁开眼时，半截扭曲的钛合金横梁正压着她左腿，冰冷的金属透过作战服渗出钻心的疼痛。她的喉咙被粉尘呛得发紧，刚想开口喊人，脖颈后的神经接口突然窜过一阵电流般的刺痛。
三天前植入体内的纳米共生体在皮下躁动不安，竟顺着青铜钥匙的纹路缓缓渗出金线般的丝缕，像是某种古老符文在皮肤上流动。
男人喉间溢出闷哼，沾血的睫毛颤动两下，握她的手又收紧几分：“防火闸……咳……在你右侧两米……”
话音未落，瓦砾堆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伴随着细碎砂石滑落的声响。
林昭然掀开烧焦的防护服钻出来，霰弹枪管在逃生舱坠落时弯折成诡异角度，此刻被他当成撬棍插进地板裂缝。他吐掉嘴里的玻璃碴，枪管撬起处露出一道两指宽的金属夹层，“这是敦煌研究院去年报损的文物运输通道。”
沈婉如的军靴声从另一侧传来，脚步沉重而急促。安全部顾问的白大褂只剩半边挂在肩上，露出锁骨处渗血的绷带。她将解码器接上逃生舱残骸，全息屏蓝光映亮眉间阴霾：“他们用西夏王陵做幌子，真正的‘镜界’核心藏在更深处——韩景行炸毁的是表层防护罩。”
苏清晏突然挣动起来。
纳米丝牵引着青铜钥匙，在她掌心灼出党项文烙印，仿佛有火苗沿着指尖蔓延。与此同时，顾沉舟翻身时带倒的金属板下，赫然露出半截刻着飞天浮雕的石柱——与三年前苏家老宅密室那根一模一样。
“别动。”顾沉舟用肘部撑起身子，带茧的拇指抹过她颈后渗血的接口，温热的血液混杂着纳米丝的微电流，让两人之间的连接更加紧密。“共生体在吞噬青铜里的放射性同位素，这是……”
剧烈的震动截断他的话。
沈婉如面前的终端突然迸出雪花噪点，恢复的数据流在空中扭曲成西夏文字符。她猛地抓住林昭然的手腕：“‘命运之门’不是量子计算机！是七十年代冬眠的脑科学专家……”
金属夹层突然传来齿轮咬合声，低沉而密集，如同某种远古机械正在苏醒。
林昭然甩开霰弹枪扑向苏清晏的瞬间，地下通道豁然洞开。数以千计的青铜齿轮从黑暗中涌出，每个齿轮中心都嵌着一枚淡蓝色芯片，反射出幽冷的光。苏清晏后颈的神经接口突然发出尖啸，仿佛有无数针尖刺入脊椎。
“抓住我！”顾沉舟用战术腰带将两人捆在一起。
下坠时他后背撞上转动的齿轮，血珠溅在青铜表面竟腐蚀出焦痕，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金属锈味与焦糊味。
林昭然单手攀着断裂的通风管，另一只手朝沈婉如甩出登山绳：“接住量子锁！”
苏清晏在失重中攥紧青铜钥匙。共生体蚕食辐射的能量正顺着脊椎蔓延，纳米丝在她视网膜投影出诡异画面——戴青铜面具的身影站在发光巨树前，树冠每一片叶子都是冰棺的投影，寒气逼人。
“是神经共感陷阱！”沈婉如的喊声从上方传来，“别碰那些……”
警告来得太迟。
苏清晏的手指被齿轮划破的刹那，海量记忆涌入脑海：二十年前父亲在罗布泊挖出的青铜器，三岁那年植入颈后的生物芯片，还有顾沉舟锁骨处被她当做胎记的西夏文刺青——此刻正与青铜钥匙产生共振，震颤不止。
顾沉舟突然捏住她下巴，染血的唇贴上她耳垂，说出的却是党项语：“别信你看到的，信我心跳。”
齿轮阵列深处传来机械运转声，轰鸣如雷。
林昭然打出的照明弹照亮岩壁上的壁画，沈婉如倒抽冷气——那些西夏武士浮雕的瞳孔，全是用同款淡蓝芯片镶嵌而成，泛着诡异的冷光。
“苏小姐应该认得这个。”林昭然用军刀撬下一块芯片，金属边缘割破他的手指，血珠滴落在芯片表面时竟激起一圈涟漪，“1978年苏氏集团赞助的敦煌考古项目……”
震动再次袭来时，沈婉如的解码器突然弹出红色警报。她盯着全息屏上复原的人脑扫描图，声线发颤：“他们用五十年时间，把濒死的科学家意识上传到量子计算机，那些冰棺里保存的根本不是尸体……”
地下水脉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
顾沉舟割断战术腰带，抱着苏清晏跳向最近的青铜平台。林昭然接住坠落的沈婉如时，照明弹余光扫过岩壁裂缝——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正用激光切割冰棺底座，蓝光映出他手套上模糊的徽章轮廓。
而在他们头顶三十米处，韩景行靠在一堵断墙边，点燃的烟头在黑暗里明明灭灭。烟灰簌簌落在青铜齿轮上，炸开细小的荧光。
苏清晏的手枪纹丝不动，枪管倒映着周慕白额角的冷汗，那些蜿蜒的汗渍正沿着他太阳穴处的陈旧疤痕游走。
“你颈后的生物芯片在发烫吧？”周慕白忽然扯松领带，露出喉结下方隐藏的电极片，金属片与空气接触时发出细微的嗡鸣，“三小时前我接到最高指令，当钥匙共鸣达到临界值……”他突然侧身撞向燃烧的通风管，飞溅的汞液在空中凝成诡谲的抛物线。
顾沉舟的军靴碾碎满地玻璃渣。他扯过林昭然的霰弹枪管，将弯折处卡进齿轮缝隙：“慕白，三年前罗布泊沙暴里救你出来的绳索，是用苏家研发的碳纤维编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尖锐，齿轮阵列中浮起淡蓝幽光，照出周慕白瞬间扭曲的表情。
沈婉如突然将解码器砸向冰棺。全息屏撞上激光切割器的刹那，八十年代的老式计算机界面从硝烟里弹出来，密密麻麻的西夏文像蝌蚪般顺着青铜纹路游动。“原来如此！”她撕开染血的绷带，将的电极片贴上冰棺表面，“这些意识体在蚕食共生体的辐射能……”
韩景行的笑声刺破胶着的空气。他指尖的金钥匙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内部蠕动的液态金属：“周组长不妨看看这个。”残破钥匙投影出全息影像——穿着防护服的身影正在切割敦煌壁画，那人腕表折射的光斑里，隐约可见安全部徽章暗纹。
苏清晏的瞳孔急剧收缩。
共生体在脊椎处灼烧出神经痛感，迫使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张泛黄照片：1985年科考队合影中，年轻版的周慕白正站在父亲左侧，袖口沾着未干的朱砂颜料。
“小心！”林昭然突然甩出登山绳缠住周慕白的脚踝。
被拽倒的男人撞上青铜平台，怀里的加密终端滑出来，屏幕定格着三分钟前收到的指令——用西夏文字书写的“清除代码”正倒计时归零。
顾沉舟的匕首破空而至，擦着韩景行的耳廓钉进冰棺。刀柄镶嵌的蓝宝石突然折射出诡谲光谱，照亮冰层下那张与苏清晏七分相似的面容。
“苏明月……”沈婉如的惊呼被齿轮轰鸣吞没，“你母亲不是死于1999年的空难？”
苏清晏的枪口微不可察地颤动。后颈接口突然窜出金线缠住韩景行的咽喉，纳米丝在对方皮肤上灼出西夏文烙印：“你把意识上传实验和青铜器辐射关联起来了？”她的质问裹着金属嗡鸣，整座地下空间开始高频震颤。
“不如问问周组长怎么拿到七十年代的实验数据。”韩景行掰开颈间金线，掌心的液态金属突然化作钥匙形状刺向冰棺，“毕竟当年给苏明月注射纳米虫的……”
枪声盖过了后半句话。
周慕白的袖珍手枪冒着青烟，子弹却在击中韩景行眉心前被青铜齿轮弹开。林昭然咒骂着扑倒沈婉如，霰弹枪管擦着冰棺底座扫出火花，点燃了渗漏的汞蒸汽。
顾沉舟拽着苏清晏滚进通风管残骸。
爆炸冲击波掀翻青铜平台的瞬间，他摸到她后颈滚烫的接口：“共生体在反向解析芯片数据！”男人撕开作战服衬里，露出锁骨处发光的西夏文刺青，符号在黑暗中如活物般游动，“这是你母亲留下的生物密钥……”
远处传来货轮汽笛的嗡鸣。
沈婉如突然将燃烧的解码器抛向冰棺群，冲天火光中浮现出浩如烟海的神经网络：“快走！这些意识体要借助汞蒸汽实体化了！”
当最后一丝蓝光湮灭在烟尘中，苏清晏的枪口还抵着周慕白的喉结。
青铜钥匙在她掌心融化成液态，顺着指缝渗进顾沉舟的刺青纹路：“告诉我，”她碾碎男人胸前的安全部徽章，金属碎片扎进他的皮肤，鲜血顺着衣襟滴落，“当年在罗布泊掘开青铜棺的，究竟是不是你？”
咸涩的海风突然灌入废墟。
林昭然踢开坍塌的承重墙，月光照亮他身后蜿蜒至海岸线的铁轨：“十分钟后涨潮，货轮离港前......”他的话音被夜雾吞噬，霰弹枪管指向远处礁石群闪烁的诡异信号灯。
顾沉舟突然按住苏清晏扣扳机的手。男人染血的掌心覆住枪身，西夏文刺青与液态金属发生共振，在硝烟中映出个模糊的坐标轮廓：“留着他，我们需要活体密钥。”
海雾深处传来引擎熄火的声音。
当众人拖着周慕白跃下防波堤时，谁也没注意到某个冰棺碎片正闪烁微光——那上面凝结的霜花，逐渐显露出敦煌莫高窟220窟的数字化全景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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