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管还烫着。
苏清晏把打空的格洛克插回后腰，金属接口在作战服下烫得发红。
顾沉舟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像是要把腕骨捏碎，潮水漫过防波堤的轰鸣声里，混着他作战服里渗出的血腥味。
"松手。"她屈肘撞向男人肋下，作战手套擦过仓库生锈的铁门时带起火星。
十五分钟前爆炸残留的汞蒸气正在倒灌，防毒面具让每个人的声音都闷得发沉。
林昭然踹开集装箱的动作像是踹仇人的头盖骨。
月光从仓库顶棚的破洞漏进来，照在沈婉如手里转动的解码器上。"这里。"心理分析师敲了敲堆满渔网的木箱，"负三十七度环境，能延缓纳米虫活性。"
顾沉舟撕开止血胶带的响动格外刺耳。
他锁骨处的西夏文刺青还在渗血，暗红痕迹顺着作战服领口爬进苏清晏的余光里。
那些液态金属渗进纹路时灼烧的触感挥之不去，像母亲临终前抓住她手腕的温度。
"别动。"她钳住男人试图包扎伤口的手，冷藏箱泛起的白雾里，纳米修复喷雾发出细碎的电流声，"你当安全部的生物密钥是纹身贴？"
"比某个把共生体芯片当U盘用的疯子强。"顾沉舟突然捏碎掌心的解毒剂药瓶，玻璃渣混着深蓝液体抹上她后颈接口，"青铜辐射量超标三倍了，大小姐。"
沈婉如突然把电脑屏转过来。
全息投影里蠕动的数据流映得所有人脸色发青："七分十二秒。"她敲了敲汞蒸气浓度检测仪，"在倒灌完成前......"
金属刮擦声打断分析。
苏清晏己经撬开冷藏箱夹层，黑色芯片上的青铜锈渍像凝固的血。"火浣布。"她扯下战术背心里的防火夹层裹住手指，"周慕白在罗布泊掘出来的东西，果然掺了陨铁成分。"
林昭然嚼着口香糖把霰弹枪架在窗台，夜视镜闪过绿光："两艘巡逻艇往三号码头去了。"他忽然抛过来个布满海盐结晶的包裹，"涨潮前塞进礁石缝里的——给'明月'的快递。"
包裹落进渔网时扬起发霉的灰尘。
顾沉舟的军刺比苏清晏的枪快半秒挑开油纸，泛黄照片飘出来的瞬间，仓库顶棚的吊灯突然炸裂。
"低头！"沈婉如甩出解码器砸灭火星。
黑暗中有人的呼吸乱了，苏清晏摸到照片背面凸起的盲文时，后颈接口突然窜出三根金线扎进电脑。
全息屏幕炸开漫天星图。
青铜器纹样在数据流里重组成古宅飞檐，她看到五岁的自己攥着糖葫芦，身侧女孩裙摆上的蝴蝶结被雨打湿成深褐色。
拍摄日期显示1999年4月3日——母亲实验室起火前七天。
"脑波验证通过。"沈婉如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
仓库铁门突然被撞得巨响，汞蒸气警报器发出指甲刮黑板般的锐鸣，苏清晏在数据洪流中抓住一串西夏文坐标。
顾沉舟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你体温过高了。"枪械拆卸声里，他往她掌心塞了个冰凉的金属环，"你母亲当年用的抑制器......"
海风撞碎玻璃的声音吞没了后半句。
林昭然突然拽着沈婉如扑向货堆，霰弹枪擦着韩景行的肩膀打进墙体。
这个本该昏迷在防波堤的男人此刻倚着门框，白大褂上的血迹晕染成古怪的星图。
"真是令人怀念。"韩景行指尖转着青铜钥匙，目光落在苏清晏颤抖的瞳孔上，"令堂烧毁实验室前夜，这张照片就贴在观察室的玻璃上......"
韩景行的尾音被潮水吞没的刹那，顾沉舟的军刺己经抵住他喉结。
青铜钥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幽光，钥匙齿槽里嵌着的石英碎片折射出苏清晏苍白的脸。
"你漏说了重点。"军刺下压出细小的血珠，顾沉舟用染血的作战手套捏起照片，"1999年4月3日，研究院特殊项目组集体消失——那天正好是'镜界计划'启动日。"
汞蒸气警报突然发出尖锐长鸣，沈婉如拽着林昭然撞开通风窗的瞬间，韩景行的白大褂突然炸开荧光粉末。
苏清晏后颈的金线在粉尘中迸出火花，视网膜上残留的星图与童年记忆重叠成诡异的几何图案。
"跑！"顾沉舟拦腰抱起她跃出破洞的顶棚，军用绳索在月光下绷成首线。
韩景行的笑声混着涨潮声从下方传来："令堂烧掉的从来不是实验室，是观测口......"
绳索坠入礁石群的刹那，苏清晏的作战服被青铜钥匙划破口袋。
暗格里的卫星电话正在震动，神秘号码的短信让顾沉舟瞳孔骤缩——那是安全部加密频道七年前就停用的波段。
旧城戏院的霓虹招牌只剩半截"酉"字在风里摇晃，脱落的金漆像干涸的血迹。
苏清晏按住顾沉舟装填弹匣的手，月光从坍塌的戏台缺口漏进来，照亮梁柱上密密麻麻的西夏文刻痕。
"赌上性命的情报，需要等价的筹码。"
绛红旗袍从二楼包厢垂下来，叶知秋涂着丹蔻的指尖拂过断裂的威亚钢索。
她耳后的神经接口泛着青铜锈色，与苏清晏后颈金线产生共鸣的嗡鸣震落梁上积灰。
顾沉舟的枪口随着她移动的裙摆偏移："十五年前镜界计划初筛死亡率87%，幸存的实验体......"
"都成了活体存储器。"叶知秋突然甩出水袖缠住苏清晏手腕，旗袍开衩处露出的机械义肢闪着寒光，"就像这把钥匙，需要合适的载体才能激活。"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突然裂开，露出嵌着脑灰质培养皿的夹层。
钥匙插入苏清晏掌心的刹那，戏院地面突然塌陷。
顾沉舟抱住她滚进乐池的瞬间，童年记忆如淬火的钢水灌入神经——五岁的自己蜷缩在青花瓷缸里，母亲的白大褂浸在血泊中，燃烧的房梁坠落在刻满西夏文的保险箱上。
"清晏！"
顾沉舟的呼唤被记忆里的爆炸声淹没。
她看见母亲将青铜钥匙按进自己掌心，那些滚烫的盲文在皮肤上烙出"镜界"二字的篆体。
叶知秋的声音像是从古旧唱片里传来："你母亲在最后时刻篡改了筛选程序，所以你现在还能保持完整人格......"
戏台突然响起荒腔走板的西皮流水。
生锈的舞台机械开始运转，提线木偶穿着实验服从天而降。
叶知秋退进阴影前抛来染血的丝帕，顾沉舟接住的瞬间嗅到神经毒素特有的苦杏仁味。
"唯有记忆可破镜界？"苏清晏用钥匙尖端挑破指尖，血珠滚落在青铜纹路上发出腐蚀的轻响。
坍塌的乐池下方露出冷藏舱的轮廓，二十七个浸泡在液氮中的大脑正通过穹顶的星图投射全息影像。
顾沉舟突然将解毒剂推进她静脉："那行字是反的。"他撕开被钢索划破的袖口，露出内侧用血绘制的西夏文星图，"你母亲留下的不是记忆，是删除协议。"
夜枭的叫声穿透残破的琉璃窗，苏清晏握紧发烫的钥匙。
钥匙齿槽里流动的液态金属正在重组，最终定格成古宅地窖保险箱的锁孔形状。
她听见记忆深处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叫，混着顾沉舟此刻擂鼓般的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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