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突兀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沉滞的水面,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正蜷缩在窗边的懒人沙发里,怀里抱着莫妮卡硬塞给我的奶牛先生,无意识地揪着它的耳朵,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暮色。雨虽然停了,但天空依然压得很低,沉甸甸的,压得我的心口也闷闷的,喘不过气。
又是那种感觉…熟悉的、粘稠的黑暗,像沼泽里的淤泥,一点点漫上来,想要把我拖回那个冰冷、绝望的深渊。星期三天台上那刺骨的寒风和令人眩晕的高度,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我用力抱紧了奶牛先生,把脸埋进它柔软的绒毛里,试图汲取一点点虚假的温暖。
莫妮卡就在书桌前看书,我能感觉到她时不时飘过来的、带着担忧的目光,像温暖的羽毛轻轻拂过,却无法穿透我内心厚重的冰层。
我不想让她担心…真的不想…可那种“自己是沉重负担”的想法,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固执地响着。莫妮卡抬起头,看向床头柜上我的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
“纱世里?你的电话。” 她的声音温和。
我慢吞吞地、像提线木偶一样挪过去,心里没有任何期待。可能是推销,也可能是…不重要了。反正没什么能真正照亮我心中的黑暗。
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却让我愣住了。
优里?
那个总是安静得像一幅古典油画,眼神疏离,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优里?她…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一股莫名的、微弱的好奇心,像黑暗中擦亮了一根微小的火柴,驱使我划开了接听键。
“你好…” 我的声音因为长久没说话而有些干涩沙哑。
“喂…纱世里?是我…优里…”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小心翼翼探出触角的蜗牛。
“优里?” 我下意识地坐首了一些,“怎…怎么了?” 是忘了东西在部室吗?还是学园祭的事情?
“那个…明天…星期五下午…部活结束后…” 她的语速有点快,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呼吸声透过听筒清晰可闻,“你…你有空吗?要不要…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就…就我们两个…”
嗡——
我的大脑好像空白了一瞬。出去…走走?就我们两个?优里…主动约我?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却极其意外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心头的阴霾。
“诶?” 我忍不住发出了一个惊讶的音节,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去…出去走走?明天下午?就…我们两个?” 我重复着她的话,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听。
“嗯…” 优里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期待,“就…随便走走…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可以…吗?” 最后那个“吗”字,轻得像羽毛落地,带着一种生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心口那块沉甸甸的、名为“负担”的巨石,仿佛被这句话轻轻撬动了一下。不是出于责任(像莫妮卡),不是出于习惯(像夏树),而是优里…那个同样把自己封闭起来的优里…主动向我伸出了手?她需要我?或者…仅仅是想和我待一会儿?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酸涩的暖流,猛地冲上我的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黑暗的沼泽里,似乎真的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不是强烈的阳光,而是像优里这个人一样,安静、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可…可以啊!”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惊讶的雀跃,甚至有点破音,“当然可以!我有空!非常有空!”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激动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低了声音,“嗯…那个…去哪里好呢?优里你想去哪里?”
电话那头似乎也松了口气,紧绷的气氛缓和下来。“我…我都可以。或者…去河滨公园的长椅?那里…人不多,风景也不错…” 优里提议道,声音似乎平稳了一些。
“好啊好啊!就去河滨公园!” 我用力点头,仿佛她能看见一样,“我知道那里!很安静,能看到河水和远处的山!明天部活结束,我们一起去!”
“嗯…好。” 优里轻轻应道,“那…明天见。”
“明天见!优里!” 我开心地回应,首到听筒里传来忙音,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
房间里似乎一下子亮堂了起来。窗外沉沉的暮色不再那么压抑。我握着手机,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通话时微微发热的温度。心口那种被死死压住、喘不过气的感觉…好像…松动了?虽然那片沉重的乌云并没有完全散去,但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让这束名为“优里的邀约”的微光透了进来。
优里约我出去…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个念头像一颗小小的糖果,在心底慢慢融化开来,带来一丝久违的、单纯的甜意和期待。不再是担心自己成为负担,不再是害怕在人群中窒息,而是一种…被需要、被选择的、小小的欢喜。
也许…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起,看看河水,不用说什么话,也很好?优里她…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什么?那种…相似的孤独?
我抱着奶牛先生,忍不住在懒人沙发里滚了半圈,把脸埋进柔软的靠垫里,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明天…明天下午…好像突然有了点值得期待的东西。
“纱世里?” 莫妮卡的声音从书桌那边传来,带着明显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是优里?有什么事吗?你…听起来好像…挺开心的?”
我从靠垫里抬起头,脸上可能还带着没褪去的笑意和一点不好意思的红晕。我看向莫妮卡,她的绿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温柔,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带着询问。
“嗯!” 我用力地点点头,声音里是这几天来少有的轻快和活力,“是优里!她…她约我明天下午部活结束后,一起去河滨公园走走!就我们两个!” 我把“就我们两个”又强调了一遍,仿佛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殊荣。
莫妮卡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无比温暖、带着惊喜和如释重负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在她脸上绽放开来。那笑容如此明亮,甚至让我觉得房间里的光线都更充足了。
“真的吗?太好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喜悦,“优里主动约你…这真的太好了,纱世里!河滨公园是个好地方,很安静,很适合聊天散心。明天…一定会很愉快的!” 她放下手中的书,走到我身边,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眼神里的欣慰几乎要溢出来。
被莫妮卡这样肯定和祝福,我心里那点小小的期待和开心,像被浇灌了温水的小苗,又茁壮了一点点。笼罩在心头的沉重乌云,似乎被这接连而至的暖意驱散了不少。
“嗯!我也觉得!” 我开心地回应,感觉身体里沉睡了许久的活力正在一点点苏醒。
晚上,躺在柔软的床上,关了灯。房间里一片黑暗,但我的心情却不像前几天那样沉入冰冷的谷底。
奶牛先生被我搂在怀里,我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再是天台边缘的冷风,而是想象着明天下午河滨公园波光粼粼的河面,摇曳的树影,还有…优里安静坐在旁边的侧影。
虽然不知道我们会聊些什么,或者会不会只是沉默地看着河水…但那份期待本身,就像一颗小小的、温暖的星星,在我内心的夜空中亮了起来。
明天…和优里一起…
带着这份久违的、轻盈的期待感,我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意识沉入了这几天来第一个没有噩梦缠绕的、安稳的睡眠。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自觉的笑意。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莫妮卡悄悄坐起身,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芒,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
她的目光,温柔得像月光,落在我安然入睡的脸上。她没有说话,但我似乎能“听”到她心中那声长长的、带着无尽欣慰的叹息。
然后,她替我掖了掖被角,也重新躺下,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均匀而平静的呼吸声。窗外,无星无月,但我的世界,却因为一个意外的邀约,暂时被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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