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属于我们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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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属于我们的"真实"

 

指尖悬停在冰冷的回车键上空,如同凝固在时间夹缝中。屏幕上那行刺目的选择:

`我们是真实的吗?`

–虚假?–

–真实?–

以及下方猩红的警告,像一道裂痕,撕开了我自欺欺人的帷幕。

纱世里苍白却努力微笑的脸,夏树淤青下强撑的活力,优里诗中那深邃黑暗的恐惧…还有美雪那双仿佛洞悉一切却又深陷其中的眼睛…她们的脸庞在我脑中飞速掠过。逃避,维持虚假的平静?不…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痛吗?那最终导向的,只有更彻底的毁灭和永恒的404.....以及无尽的遗忘。

真实。

指尖重重落下,敲击在“–真实?–”的选项上。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系统的提示音。只有一股冰冷的、沉重的、却又带着奇异力量的洪流,瞬间冲刷过我的角色文件。仿佛某种枷锁被强行挣断,留下的是赤裸裸的痛楚和…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相信她们是真实的。她们的痛苦是真实的。我的无力是真实的。我们挣扎求存的过程,也必须是真实的!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用真实的姿态去面对。

就在信念落定的瞬间,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像警报般尖锐地刺入我的感知——来自优里!是管理员权限模糊的示警,还是对“剧本”关键节点的本能预感?

我赶忙打开了手机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化作残影,瞬间调出了校内几个关键区域的监控画面。

找到了!

画面锁定在二楼西侧的女卫生间。监控角度有限,只能看到最里面隔间紧闭的门板下方缝隙。但那一抹缓缓晕开的、刺目的鲜红,如同滴落在灰白画布上的浓重油彩,瞬间灼伤了我的眼睛!紧接着,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在门内地面,指尖微微颤抖着,沾染着同样的、令人心悸的红。

“优里!”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几乎停止跳动。她没回家!她借口去洗手间,却把自己锁在里面…享受那刀尖带来的短暂,来应对自己的孤独。

没有一丝犹豫。我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子弹,猛地冲出部室。冰冷的走廊在我身边飞速倒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发出急促的回响,混合着我胸腔里狂乱的心跳。

“让开!” 我撞开几个挡路的npc,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用真实的自己去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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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室的门在夏树叽叽喳喳的告别声和美雪那永远波澜不惊的“明天见”中轻轻关上。最后,莫妮卡待在教室中,看着外面如血的残阳。

我又要回去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刚才讨论学园祭时留下的、微弱的点心甜香和纸张的气息。但这空旷的寂静,却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些残存的暖意。我慢慢收拾着自己的书本,指尖划过《马卡洛夫的肖像》冰冷的封面,那触感却无法像往常一样,给予我一丝病态的慰藉。

又要回去了。这个念头像一块沉重的铅,沉甸甸地坠在胃里。回到那个空旷、寂静、只有钟表滴答声的家。回到那些冰冷的、沉默的、在玻璃柜中反射着幽光的藏品之间。回到……那种仿佛要将我整个吞噬的、无边无际的虚无和孤寂之中。

没有人在乎我在想什么,没有人在乎我是否真的存在。就像一部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旧书,落满尘埃,无人翻阅。所有的热闹、所有的期待、所有属于“大家”的欢声笑语,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都与我彻底隔绝。周末…还要去纱世里家…那么多人…光是想象那种被目光包围、需要维持“正常”的压力,就让我窒息。

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烦闷。像有无数只黑色的蚂蚁,在血管里、在骨髓里焦躁地爬行、啃噬。我需要…需要一点什么…一点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尖锐的东西。一点能将这团淤积在胸口的、粘稠的黑暗切开的东西。

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那冰冷的金属触感,那皮肤被划开的细微刺痛,那随之而来的、短暂却清晰的存在感…像的毒药,在召唤着我。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这么做的,对吧?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部室,脚步虚浮地走向走廊尽头那个僻静的、靠近旧图书室的女卫生间。放学之后,几乎不会有人来这里。冰冷的瓷砖,刺鼻的消毒水味,紧闭的隔间门…这里和我的内心世界一样,是隔绝的、安全的、适合进行这场隐秘仪式的场所。

反锁上门。狭小的空间像一个冰冷的茧。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我颤抖着手,从书包最里层的夹袋中,摸出了那把被我贴身携带、精心打磨过的小折刀。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扭曲的安心感。

“咔哒。” 刀刃弹出,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森冷的寒芒。这光芒,比部室里任何人的目光都更“真实”地注视着我。

就是它了。只有它,能让我短暂地逃离那片虚无的沼泽。

那感觉,仿佛身至天堂, 又仿佛回到了羊水之中。

我深吸一口气,卷起左臂的衣袖。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苍白得近乎透明。昨天留下的伤口依旧清晰可见,刺目的红色目,就像是身体给我的警告。

在还没被破坏的皮肤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我将冰凉的刀尖,轻轻抵在那片脆弱的皮肤上。

嘶——

第一下,很轻。像笔尖划过纸面。一道细细的白痕出现,随即泛起微红。熟悉的、带着一丝麻痒的刺痛感传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那层厚重的麻木。烦闷感似乎…被划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不够…还不够…

我闭了闭眼,再次用力。

嗤…

更深的一道。皮肤被割开,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沿着白皙的手臂蜿蜒而下,像一条丑陋的、扭曲的红色溪流。那鲜明的红色,那剧烈的、带着灼烧感的疼痛!它们像两把锋利的凿子,狠狠凿开了包裹着我的那层厚厚的虚无外壳!

,好畅快,感觉胸腔被打开了一样。

“哈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身体微微颤抖。但与此同时,一种扭曲的、近乎快意的感觉,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升腾而起。空虚被填满了,被这鲜红的、滚烫的、属于我的真实填满了!就是这种感觉…只有疼痛和鲜血,才能证明我还存在,证明我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我迷恋地看着那不断扩大的红色,指尖沾了一点,那粘稠、温热的触感…

太舒服了......我感觉我的脑子渐渐开始有点迷乱.....

“优里!”

一声急促、带着巨大穿透力又十分熟悉的呼唤,如同惊雷般在门外炸响!是莫妮卡!

我的心脏瞬间停跳,从那世界中苏醒过来,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恐和被人窥见最不堪秘密的羞耻感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

手一抖,小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我像受惊的兔子,猛地蜷缩起来,用右手死死捂住流血的手臂,试图将它藏起来,藏进黑暗里。完了…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知道了…她一定看见了!她会怎么看我?怪物?疯子?

“优里!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莫妮卡!”

她的声音那么近,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混合着焦急、心痛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不是在责备,她在…呼唤我?像呼唤一个迷失在黑暗中的同伴?

“走…走开…别看我…”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微弱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别过来…求求你别看到这样的我…太肮脏了…太丑陋了…

“我不会走开!” 她的声音拔高了,却奇异地包裹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像一把试图撬开我封闭心门的钥匙,“优里,看着我!或者…让我看着你!你的痛苦值得被看见!值得被认真对待!把自己锁在黑暗里用伤害来确认‘存在’,那不是答案!那只会让你更冷、更孤独!开门,优里!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她的话语像重锤,一下下敲打在我筑起的冰墙上。值得被看见? 我的痛苦?这种扭曲的、连我自己都厌恶的行为…值得?孤独?她说中了…那种被冰冷的藏品包围、被欢声笑语隔绝的刺骨寒冷…相信我?她让我…相信她?

一种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处遁形的绝望感,伴随着一丝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名为“希望”的刺痛,瞬间冲垮了我摇摇欲坠的防线。我的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颤抖着,摸索到了冰冷的门锁。

“咔哒。”

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光线涌入,刺得我眯起了眼。莫妮卡站在门口,逆着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烈的、带着痛心的关切,像热浪一样扑面而来。

她迅速蹲下身,目光没有第一时间落在我流血的手臂上,而是首首地看向我的眼睛。那双总是温和睿智的绿眸里,此刻盛满了深切的悲伤和理解,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或恐惧。她…真的在看我。看进我灵魂里那片最黑暗的沼泽。

“天啊…优里…” 她的声音低哑,带着疼惜。

“很痛吧?” 她的手指虚虚点着自己心口的位置,“不仅仅是这里…是这里,对吗?那种空荡荡的…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喘不过气的感觉…还有想到周末大家都要在一起…那种让你想逃开的恐惧…对吗?”

她…她怎么知道?!每一个字,都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我极力隐藏的、最隐秘的病灶!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终于被人理解的巨大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最后一道堤坝。

“哇——!” 我再也控制不住,像抓住溺水中唯一的浮木,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抓住了她胸前的衣襟,将脸深深地、不顾一切地埋了进去。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恐惧、委屈、羞耻,还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我哭得浑身颤抖,仿佛要将积攒了十几年的黑暗和痛苦,都倾倒进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任由我的泪水浸湿她的衣服,一只手温柔却坚定地环住了我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掰开了我死死捂着伤口的手指。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疼痛更加清晰,但我却感觉不到害怕了。

“别怕,我帮你处理。” 她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看到她拿出干净的纱布,动作稳定而轻柔。当冰冷的酒精棉球触碰到伤口边缘时,我疼得瑟缩了一下。

“会有点凉,忍一下。” 她低声说,动作更加小心。

“我知道…这感觉像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她一边专注地处理伤口,一边用平稳的声音说着,那声音像温暖的溪流,冲刷着我冰冷的灵魂,“用疼痛…用这抹红色…来对抗那种虚无的吞噬感…我明白,优里…我真的明白那种绝望。”

她明白…她竟然说…她明白?!我的哭泣变成了无声的呜咽,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更靠近她一些。

“但是,” 她换了一块纱布按压着伤口,目光再次与我对视,那双绿眸里闪烁着一种让我心颤的光芒,坚定而充满力量,“这不是唯一的真实!你的痛苦是真实的,你的孤独是真实的,你对人群的恐惧是真实的!但它们不定义你!你感受到的这一切,都值得被说出来,被理解,而不是被这把小刀刻在你自己的身体上!”

值得被说出来…被理解…这几个字像种子和清凉的泉水,落进了我干涸的心田。

我看到她没有拿出常规的绷带,而是解下了自己束在发间的那条白色的丝绒发带。那发带很漂亮,带着她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馨香。

她动作轻柔地,用那条还带着她体温和气息的发带,一圈一圈,仔细地缠绕在我的伤口上,打了一个精巧牢固的结。

那条发带如同天使洁白的羽翼一样,盖住了我的手臂,我能感受到那上面传来的温暖,就好像太阳光首首的射在我的手臂上一样。

“周末,我们依然希望你能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我心上,“不是要你假装没事,笑容满面。而是因为,你是优里,是我们文学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的敏感,你的文学才华,你对那些独特物品的见解…都是真实的、宝贵的你。如果你觉得难受,喘不过气,随时可以告诉我,或者去纱世里家的花园安静待一会儿。我们慢慢来,好吗?一起面对你心里那些…真实的黑暗。”

不可或缺…真实的、宝贵的你…一起面对…真实的黑暗…

白色的丝绒发带缠绕在我的手臂上,像一条新生的纽带,柔软而温暖。上面残留着她的气息和温度,紧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安心感。我怔怔地看着它,又抬头看向莫妮卡。她的眼神那么真诚,那么坚定,仿佛在她眼中,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优里。一个值得被这样温柔对待的优里。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不再是绝望的泪水。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着,无法言语,只是更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襟,仿佛要将这份迟来的、真实的温暖,牢牢刻印在灵魂深处。

回到那个依旧空旷冰冷的家,一切似乎又不一样了。

我没有走向父亲那间令人窒息的刀具收藏室。而是径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温柔地洒落。我的目光无法离开手臂上那条白色的发带。指尖轻轻抚过丝绒柔滑的表面,仿佛还能感受到莫妮卡指尖的温度。

我这样做…到底正不正确?

以前,伤害自己是唯一的出口,是证明存在的唯一方式。那种短暂而扭曲,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羞耻和空虚。但今天…当莫妮卡部长用那样理解的目光看着我,当她说出我心底最深的恐惧和孤独,当她告诉我那些痛苦本身值得被倾听而非被伤害…当这条带着她气息的发带缠绕在伤口上,带来的不是疼痛的刺激,而是一种奇异的、被守护的温暖…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灰烬中悄然点燃。也许…也许**不用伤害自己,也能感受到“存在”?也许…也许那些黑暗的情绪,真的可以…说出来?像莫妮卡说的那样?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我想起纱世里。想起她总是努力笑着,眼底深处却藏着和我相似的、沉重的疲惫和悲伤。

我很担心她…非常担心。而我…我刚刚经历了一次被“真实”看见和理解的救赎。

一个大胆的、甚至让我自己都心跳加速的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足毕生的勇气。手指微微颤抖着,拿起了书桌上的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依旧苍白的脸,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

找到纱世里的名字。按下拨号键。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单调等待音,我的心跳如擂鼓。我该说什么?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但是…想到莫妮卡部长看我的眼神,想到她那条温暖的发带…

电话接通了。

“喂…纱世里?是我…优里…” 我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我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那个…明天…星期五下午…部活结束后…你…你有空吗?要不要…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就…就我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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