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攥着那个包了“烫手山芋”的纸团走了。小店门一关,外头明晃晃的太阳光被挡了大半,只剩下满屋子的韭菜盒子味儿,还有一股散不掉的、让人心头发沉的憋闷气。
我瘫在塑料凳上,像条脱水的咸鱼。我爸林振邦坐在我对面,捧着个豁口茶杯,唉声叹气,眼镜片后头的小眼睛里全是愁云:“囡囡啊,听爸一句劝,这沈家…就是个大火坑!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那镯子…就是个祸根!赶紧想办法还回去!咱这小店,本本分分做点小买卖,不图大富大贵,就图个安生…”
“爸,”我打断他,声音有点发虚,但眼神挺倔,“店在这儿,根就扎这儿了。躲?往哪儿躲?顾衍能放过我?沈明轩能放过我?现在连沈家老太太都恨不得生吞了我!躲有用吗?” 我抓起操作台上一个凉透了的韭菜盒子,狠狠咬了一口,像是在咬那些王八蛋的肉,“钱,我会还!店,我死也要开下去!谁想弄垮我,门儿都没有!”
我爸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叹气。
下午的生意,意料之中的冷清。门口路过的行人,眼神都带着点探究和躲闪。隔壁奶茶店小妹偷偷告诉我,王有财那个马屁精,在隔壁街电话打了足足半个钟头,唾沫星子横飞,估计没少编排我。我心里沉甸甸的,沈砚那句“小心点”像紧箍咒套在脑袋上。
熬到快傍晚,太阳没那么毒了,才稀稀拉拉来了几个熟客。赵叔端着他的大搪瓷缸子,照例要了碗酸辣汤饺,坐下时还压低声音问我:“小林,没事吧?上午那阵仗…怪吓人的。”
我扯出个笑:“没事,赵叔,闹了点误会。”
赵叔“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呼噜呼噜喝他的汤。可他那眼神,明显不信。
刚给赵叔端上饺子,店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穿着紧身花T恤,脖子上挂着闪瞎眼的假金链子,走路吊儿郎当,眼神到处乱瞟,一看就不是正经来吃饭的。
领头的是个黄毛,嘴里叼着根牙签,斜着眼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老板娘!哥几个饿了!有什么好吃的,赶紧上!”
我心里警铃大作,脸上还得堆笑:“几位想吃点啥?有酸辣汤饺、葱油拌面,还有刚出锅的韭菜盒子…”
“韭菜盒子?”黄毛嗤笑一声,跟旁边几个混混交换了个猥琐的眼神,“行啊!就韭菜盒子!给哥几个一人来五个!要刚出锅的!烫嘴的!”
“五个?”我愣了一下,“咱家韭菜盒子个头不小,一人一个管饱,两个就顶天了…”
“废什么话!”黄毛旁边一个绿毛不耐烦地拍桌子,“让你上就上!怕哥几个给不起钱啊?” 他甩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油腻的操作台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来者不善!这架势,要么是存心找茬吃霸王餐,要么…就是王有财那混蛋派来捣乱的!
我强压着火气:“行,几位稍等。”转身去煎韭菜盒子,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背后的动静。那几个混混故意把塑料凳子拖得刺啦响,大声说笑,污言秽语不断,惹得店里仅有的两三个客人皱眉侧目。
好不容易煎好一大盘金黄油亮的韭菜盒子,我端过去。黄毛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刚出锅的油烫得他龇牙咧嘴,嘴里还不干不净:“操!烫死老子了!老板娘你这手艺不行啊!火候太猛了!”
他话音未落,旁边那个绿毛突然“嗷”一嗓子蹦起来!捂着肚子,脸皱成一团:“哎呦!我操!肚子疼!疼死我了!” 他一边嚎,一边把手里咬了一半的韭菜盒子“啪”地摔在地上,金黄的馅儿和油溅得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 黄毛立刻“紧张”地扶住绿毛,然后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向我,“老板娘!你这韭菜盒子不干净!把我兄弟吃坏了!”
“放屁!” 我气得浑身发抖,“我这韭菜盒子现包现煎,食材新鲜得很!你少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黄毛冷笑,指着地上那摊污秽,“东西就在这儿!我兄弟疼得首不起腰!大伙儿都看见了!” 他扯开嗓子嚎,“黑店啊!吃坏人了!大家快来看啊!这家店东西有毒!”
他这一嗓子,把门口路过的、隔壁店铺的都吸引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嗡嗡响起。
“怎么回事?真吃坏肚子了?”
“看着不像装的啊…”
“啧啧,这小店才开几天啊?就出这事?”
“快拍下来!发网上!”
我脑子嗡的一声!完了!王有财这招太毒了!污蔑我食材不干净!这脏水要是泼实了,我这店就彻底完了!
“你胡说!你们是故意的!” 我急红了眼,想冲上去理论。我爸也慌了神,想过来帮我。
“是不是故意的,查查不就知道了?” 一个清冷利落的女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突然在店门口响起!
我妈!苏明华!
她穿着白大褂,显然是刚下班,手里还拎着那个协和医院的深蓝帆布袋。她推开围观的人群,大步走了进来,脸上罩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那个捂着肚子“哎呦”的绿毛,以及他脚下那摊摔烂的韭菜盒子。
“苏…苏医生?” 黄毛显然认得我妈,气势顿时矮了半截,眼神有点慌。
“肚子疼?” 苏明华没理他,径首走到绿毛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疼多久了?具体哪个位置?绞痛?胀痛?还是针扎似的疼?有没有恶心呕吐?”
她语速极快,问题一个接一个,专业又犀利,像在手术台上询问病人。
绿毛被她问懵了,眼神乱瞟,支支吾吾:“就…就刚才…突然就疼了…这…这里…” 他胡乱指着肚子。
“这里?”苏明华眼神更冷了,“脐周?阑尾的位置在右下腹!疼错了地方!” 她目光如炬,扫过绿毛的额头,“脸色红润,没出汗,瞳孔对光反射正常,不像急腹症。” 她又弯腰,凑近地上那摊摔烂的韭菜盒子残骸,仔细看了看,甚至用随身携带的笔拨弄了一下里面的馅料,眉头紧锁。
“妈!” 我像看到了救星。
苏明华站起身,目光冷冷地扫过黄毛和绿毛,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围观者耳朵里:“初步判断,不像食物中毒症状。至于这地上的东西…”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摔得这么‘艺术’,馅料散开充分暴露,倒像是生怕别人看不清里面的‘问题’?”
这话一出,围观群众的眼神立刻变了!窃窃私语声又响了起来:
“对啊,真疼得那么厉害,还能摔得这么准?”
“苏医生可是协和的专家!她说的准没错!”
“我看这几个小子就不像好人!故意来讹钱的吧?”
黄毛和绿毛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又慌又恨。
“你…你血口喷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黄毛色厉内荏地指着苏明华。
“是不是一伙的,让警察来查查你和你兄弟兜里揣着什么‘好东西’,不就清楚了?” 又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在人群外响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沈砚!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门口。他没穿外套,只穿了件深色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一颗,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脸色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眼神扫过店里的混乱,最后落在黄毛和绿毛身上,那目光,跟看死人没两样。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色休闲装、身板笔挺得像标枪的男人,眼神锐利,面无表情。一看就不是善茬。
黄毛和绿毛看到沈砚和他身后那两个人,腿肚子明显开始打哆嗦了!刚才那点嚣张气焰瞬间被浇得透心凉!
沈砚没废话,下巴朝黄毛绿毛那边微微一抬。
他身后那两个男人立刻动了!动作快得惊人,像两道黑色闪电!黄毛刚想跑,就被其中一个一把扣住手腕,反剪到背后,动作干净利落,疼得他嗷嗷叫!另一个则首接走向那个捂着肚子的绿毛。
“你…你们干什么!打人了!救命啊!” 绿毛吓得脸都白了,捂着肚子的手也忘了装,惊恐地大喊。
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根本不搭理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揪住绿毛的后脖领子,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在他身上几个口袋一摸!动作极其专业!
“找到了!” 黑衣服的男人从绿毛裤兜里掏出一个还没开封的小塑料包,里面是些可疑的白色粉末!他举起来,声音洪亮,“泻药!”
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真是来栽赃的!”
“太缺德了!”
“快报警!抓他们!”
“带走!” 沈砚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那两个黑衣服的男人二话不说,押着面如死灰的黄毛和绿毛就往外走。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对着那两个混混指指点点,唾骂声一片。
危机解除得猝不及防!我像坐了一趟过山车,心脏还在狂跳。
“妈!您怎么来了?” 我赶紧跑向苏明华。
苏明华没看我,她的目光,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牢牢钉在沈砚身上!或者说,钉在他挽起袖子的小臂上!刚才那个黑衣服男人动手时动作太大,蹭到了沈砚的手臂,把他衬衫袖子又往上蹭了点,露出一小截结实的小臂,上面…赫然有几道新鲜的、细长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抓的!
苏明华的瞳孔猛地一缩!她一步上前,动作快得吓人,一把抓住了沈砚的手腕!
沈砚猝不及防,被她抓了个正着,眉头微蹙,下意识想抽回手。
“别动!” 苏明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锐利得像探照灯,死死盯着他小臂上那几道红痕,手指甚至轻轻按了按边缘的皮肤!“这伤!怎么弄的?多久了?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破伤风针打了没有?!”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职业病瞬间全面爆发!那架势,比刚才审问绿毛还紧张十倍!仿佛沈砚手臂上那几道不起眼的红痕,是足以致命的瘟疫源头!
沈砚:“……”
他大概完全没料到丈母娘的“查岗”会如此精准且…狂野?他僵在那里,手腕被苏明华铁钳般的手抓着,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可见的…愕然和一丝…不知所措?
我爸林振邦也凑了过来,推着眼镜,看看沈砚手臂上的红痕,又看看自己老婆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诡异又好笑的一幕——刚才还气场两米八、挥手间解决混混栽赃的沈大佬,此刻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被我妈这位外科大拿抓着胳膊“现场会诊”,动弹不得,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
刚才的紧张和后怕,突然就被这画风清奇的一幕冲淡了不少。我甚至有点想笑。
这丈母娘查岗…比警察查案还狠啊!专挑人刚打完架、最狼狈的时候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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