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层的警报响了三声，然后戛然而止。
像是有人猛地掐断了空气里的声音线。
水泥墙里还残留着血腥味，混着金属锈气，像刚从尸体上剥下来的皮肉还没来得及腐烂。
韩立推门进来的时候，额头上的血己经结痂了，顺着下巴滴在战术靴上，在地面洇出几个暗红点。
他没说话，只是把染血的衬衫扯下来，露出胸膛那道从锁骨斜划到肋下的伤口。
苏菲坐在电脑前敲键盘，手指快得像在弹钢琴，噼里啪啦的声音压过了房间里所有动静。
“医疗箱在左边第二个抽屉。”她头也不抬地说，“张强，你右边椅子上有碘伏，自己处理胳膊上的刀伤——别碰那台银色笔记本，里面是时停会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数据。”
张强站在门口没动。
他的视线钉在监控屏幕上，最中间的画面里，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沙坑里堆沙堡，阳光透过镜头洒下来，沙子在光束里跳着，像金粉。
“那是……”他的喉咙动了一下，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片。
“赵磊黑进了孤儿院的系统。”韩立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你女儿叫小棠，七岁，上周刚因为肺炎住院三天。院长说她总抱着一只掉了耳朵的玩具熊睡觉。”
张强突然抓起椅子上的碘伏瓶，玻璃在他手里捏得咔咔作响。
他仰头灌了一口，药水冲进喉咙，辣得眼眶发红：“他们说我老婆是叛徒那天，小棠才西岁。”他撕开袖子，胳膊上的伤口很深，血混着碘伏流出来，“我以为……我以为她带着孩子走了。”
“她把碎片塞进了玩具熊的肚子里。”韩立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按压伤口，肌肉绷得很紧，“时停会要的是碎片，不是你。他们追杀你，是因为怕你发现笔记里的人体实验记录——上个月在码头抛尸的三个流浪汉，都是失败品。”
苏菲敲了下桌子。
全息投影展开，绿色的数据流中浮现出一张照片：一个国字脸男人，左眉骨有疤，西装领口别着江州商会的徽章。
“影蛇。”她推了推眼镜，“时停会在江州的执行官，表面是商会副会长，实际负责清理叛徒和回收碎片。三天前他从沪市调了两队人过来，现在应该就在城西的私人会所。”
韩立扯下最后一道绷带，摸了摸结痂的地方：“我们需要他露面。”
“你想让我当诱饵？”张强笑了，笑声干涩，“用我引他来？”
“你是时停会认定的叛徒。”韩立指着投影上的照片，“他们以为你死了三年，突然收到你说‘掌握韩立行踪’的消息——影蛇这种人不会轻易信，但他一定会亲自确认。”
“凭什么相信你？”张强把刀抵在韩立脖子上，“你说的这些话，我在组织里听过太多次了。”
“因为我也有碎片。”韩立抬起手腕，幽蓝的印记在阴影里闪了一下，“而且我能让你见到小棠。”他抓住张强的手往下压，“今晚十点，孤儿院会停电十分钟。赵磊会切断备用电源，你女儿会被带到保安室。你可以通过监控看她一眼。”
张强盯着监控里的小女孩看了很久。
最后，他松开刀，金属砸在地上，声音很清脆：“需要我做什么？”
“发条加密信息给影蛇的上线。”苏菲递来一台老式诺基亚，“内容是‘己定位韩立秘密基地，坐标在附件’。秦雪那边己经伪造好卫星数据。”
“秦雪是谁？”
“盛唐集团的总裁。”韩立穿上一件黑色卫衣，“她爸是时停会早期成员，十年前被影蛇灭口。”他指了指桌上的牛皮纸袋，“里面有伪造的基地平面图，连通风管道尺寸都标好了。影蛇喜欢细节。”
凌晨三点，城西“蓝调”会所的铁门缓缓打开。
时间暂停了。
空气中漂浮着灰尘颗粒，像整个世界都被按下暂停键。
韩立贴着墙往里走，脚步轻得没有一点声音。
包厢里水晶灯悬在半空，服务生手里的酒杯也停在空中。
他在沙发后装摄像头，指尖碰到画框时愣了一下。
画是《睡莲》，右下角写着：“影蛇赠，祝唐先生六十大寿”。
“唐先生？”他低声问。
“半年前去世的商会会长。”苏菲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影蛇接手后换了所有字画，他喜欢体面。”
装完感应器，还剩十七秒。
他检查一遍摄像头角度，转身时撞翻了桌上的醒酒器。
琥珀色的酒液悬浮在空中，像一串凝固的眼泪。
他笑了笑，心想：影蛇最讨厌别人弄脏他的东西。
当晚八点，张强系着影蛇送的银纹领带走进会所。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跳上。
包厢门打开，他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
“张副官。”影蛇坐在沙发上，左手搭着扶手，右手握着红酒杯，“三年不见，你精神不错。”
张强看到他袖口露出的腕表，那是时停会核心成员的标志。
“我听说组织在找韩立。”他说。
“你怎么知道的？”影蛇轻轻敲了敲杯壁。
“我老婆临死前告诉我的。”张强盯着对方的眼睛，“她说时停会要的不是叛徒，是碎片。而韩立……他有碎片。”
影蛇眼神变了。
他放下酒杯，走到酒柜前拉门锁，门不动。
“智能锁。”张强扯了扯领带，“我不想被人听见。”
影蛇转身时，张强看到了他后腰鼓起的形状——一把枪。
“你说你有韩立的坐标。”影蛇坐下，“拿来。”
“先让我看看诚意。”张强掏出手机，“我要知道小棠在哪。”
影蛇笑了，抽出一张照片扔过来：“三年前你老婆带着她跑了，后来出了车祸。尸体烧焦了，只认得出这只玩具熊。”
照片上是缺耳朵的熊，左爪缝着一块褪色的布——是张强亲手缝的。
血液轰在耳边，他攥紧照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那……那韩立的坐标……”
“在这。”影蛇拔枪，枪口首指张强额头，“说，谁派你来的？”
时间瞬间静止。
韩立从角落钻出来，呼吸还有点急促。
他走到影蛇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听听这个。”
音响里响起录音：“实验体7号生命体征衰竭，准备清除。”“把碎片从幼儿体内取出。”“张副官的老婆知道太多，连孩子一起处理。”
影蛇瞳孔猛地收缩。
韩立打了个响指，时间恢复流动。
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影蛇回头，却发现张强站在他身后，掌心泛着幽蓝的光。
“你也有碎片？”他声音发抖。
“现在轮到你回答问题了。”韩立捡起枪，枪口顶住影蛇膝盖，“人体实验基地在哪？”
“你杀了我也——”
“砰！”
枪声炸响，影蛇的腿瞬间染红。
“下一枪打膝盖骨。”韩立语气平静，“我有的是时间。”
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们动了影蛇！”有人喊，“立刻清除现场！”
“备用电源启动！”另一个声音越来越近。
韩立和张强对视一眼。
影蛇的惨叫声混着脚步声，在包厢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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