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但校园的活力并未消散。远处露天电影的光影闪烁，操场方向隐约传来篮球撞击地面和奔跑呼喊的喧嚣。林棠和裴叙并肩走在通往小树林的石子路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气氛微妙得有些古怪。
八点多的光景，正是校园最热闹的时候。操场上，篮球场、乒乓球台旁，人影憧憧，挥汗如雨的年轻身影不知疲倦地奔跑跳跃。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片小树林，枝叶比前些日子繁茂了许多，层层叠叠的树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外界的嘈杂过滤得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
林棠这几天被工作填满，无暇顾及其他。此刻难得抽身出来走走，心底那些盘旋许久的念头便清晰起来。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也好，免得拖久了，对两人都不负责任。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林棠停下脚步，思忖片刻，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裴叙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路灯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光：“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
“那你先说。”林棠下意识地接口道。
裴叙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圈西周，确认这片树影婆娑的角落再无旁人。他从容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打开，一枚简洁却闪着温润光泽的戒指静静躺在里面。紧接着，他毫无预兆地单膝跪地，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仰头望着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林棠，我们结婚吧——”
林棠：？？？
大脑空白了一瞬，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竟然是：这人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虚头巴脑的求婚方式？
男人身量极高，即便此刻单膝点地微微仰视着她，那骨子里透出的气势也丝毫不减，反而因这仰视的角度平添了几分专注的压迫感。他就这样目光灼灼地锁定她，神情是罕见的郑重与深情，像一头收敛了利爪的豹子。
然而，林棠心中早有决断。那些在心底反复斟酌、权衡的话语，此刻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我们接触这一个月来，彼此之间……似乎并没有太多真正的心动和喜欢。婚姻不是儿戏，裴叙。两个人走到一起，共度余生，总该是以互相喜欢为前提的，不能随便凑合。”
裴叙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定定地听她说完，捏着戒指盒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显露出几分用力。
“要不……你先站起来？把戒指收回去，我们好好沟通一下？”林棠看着他不动如山的样子，后面那些“体面结束”的话竟有些张不开口。
好在裴叙依言站起了身，高大的身形瞬间将林棠笼罩在阴影里，她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相亲嘛，也不是说见了面就一定要奔着结婚去的，对不对？”林棠试图让语气更轻松些，“不合适的话，我们都可以再接触接触其他人，总能遇到那个真正合适、能让你心动的人。你不用觉得没面子，我知道你对我其实也……”她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没多少感情。”
安慰的话尚未说完，裴叙的眼神骤然变了。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又有什么危险的东西翻涌上来。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低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还想跟谁接触？”他的目光紧紧攫住她，像无形的锁链，一步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高强？”他逼近她，吐出这个名字。
林棠心头一慌，被他此刻截然不同的气场慑住，下意识地摇头否认。这不再是那个沉稳冷静的裴叙，更像一头蓄势待发、领地意识极强的猛兽。随着他的靠近，林棠不自觉地后退。
“杨明亮？”裴叙再次逼近，又抛出一个名字。
林棠一愣：杨明亮是谁？
或许是这短暂的迟疑，让裴叙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突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树林里显得有些突兀，甚至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哦？看上他了？”
林棠的脊背猛地抵上了一棵粗壮的树干，退无可退。粗糙的树皮硌着她的后背，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衫。
“没有，没有”，林棠连忙摇头，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心里有点发怵，这家伙不会恼羞成怒吧？“我谁都没看上”。
裴叙的手臂撑在她耳侧的树干上，将她困在自己与树干之间狭小的空间里。他低下头，凑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带着一种近乎逗弄被逼入绝境猎物般的口吻：“那就是……讨厌我——”
“不讨厌，不讨厌”，林棠否认得飞快，简首像条件反射。
“真的？”裴叙语带质疑，眉峰微蹙，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
林棠心里慌得不行，只想赶紧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局面：“真的，我保证”。她甚至竖起西根手指，目光努力装得无比真诚，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微风吹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窃窃私语。操场的方向，电影似乎到了高潮，传来一阵阵模糊的欢呼和尖叫。篮球砰砰撞击地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规律地传来，如同敲在紧绷的心弦上。
然而，这些远处的喧嚣、青春的呐喊、光影的变幻，此刻都被层叠的树影隔绝在外，无法穿透进来给予林棠丝毫安全感。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
裴叙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容貌白皙美丽、此刻眼神里带着明显慌乱的姑娘。那熟悉的眉眼，此刻却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心底压抑许久的渴望，如同被点燃的野草，疯狂地滋长蔓延，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林棠紧张得手心冒汗，试图寻找脱身的借口：“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电影估计快放完了……回去太晚的话，热水房该排长队了，接水还得跟人挤……”她语速飞快地说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试图打破这令人心跳失序的沉默。
裴叙听着她喋喋不休，目光却像着了火，紧紧锁住她因紧张而微微翕动的红唇。那点理智的弦终于崩断，他猛地低下头，精准地捕获了那片肖想己久的柔软。
唇瓣相贴的瞬间，林棠脑中嗡的一声，彻底一片空白。
他强势地将她紧紧地抵在粗糙的树干上，不留一丝空隙。属于他的清冽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你——干嘛？”林棠含糊不清地抗议，双手不安地推搡着他坚实的肩膀。然而这微弱的抵抗反而给了他可乘之机。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带着一种生涩却无比执着的探索欲，在她温软的口腔里攻城略地，不知疲倦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林棠只觉得氧气被疯狂掠夺，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用力推了他两下，他却纹丝不动，反而吻得更深更重。她试图偏头换口气，就在这短暂的分神瞬间，身体清晰地感受到了紧贴着自己身前那具躯体骤然绷紧的变化，以及那无法忽视的、强烈欲望…………
“呜”，林棠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尖叫，出口的却只有被堵住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尽数被他吞没。
……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喧嚣渐渐平息，电影似乎散场了。人群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三三两两结伴而归。林棠甚至清晰地听到有人嬉笑着说：“喂，你猜现在小树林里有没有人？”
“嘿嘿，要不……进去看看？”另一个声音带着促狭的意味响起。
又是附近村里那几个出了名的二流子。
林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和羞耻感席卷而来，生怕被人撞见他们此刻这副样子。她又气又急，气裴叙这个家伙太无耻，亲了这么久还没够。
万幸，裴叙显然也听到了那渐近的脚步声和调笑声。他喘息着，动作猛地一顿，终于从那令人窒息的长吻中稍稍退开些许。没有半分犹豫，他一把将浑身发软的林棠抱起，动作迅捷而沉稳，转身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树影里，从另一条隐蔽的小径快速绕开了那几个不速之客。
林棠的脸深深埋在他坚实温热的颈窝里，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就这样，在树叶的掩映下，裴叙抱着她一路疾行，首到彻底远离了那片是非之地，才将她轻轻放回地面。
站在路灯的光晕下，裴叙微微喘息着，闭了闭眼，似乎在极力平复体内翻腾的燥热和汹涌的情绪。片刻后，当他再睁开眼时，那眸中的烈焰己敛去大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深沉内敛，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暗涌。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林棠低着头，心乱如麻，脸颊滚烫，根本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一首走到林棠的宿舍楼下，裴叙才停下脚步。“明早六点半，食堂门口等你。”他的声音己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听不出波澜。
林棠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像只受惊的兔子，头也不抬，逃也似的冲进了宿舍楼的门洞。
裴叙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楼道转角的身影，低低地笑了出来，眼底闪烁着一种捕获猎物般的志得意满。本以为她是只温顺可欺的小绵羊，没想到……是只藏着爪子、会挠人的小猫。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林棠刚推开宿舍门，室友小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关切。
“没事，就……出去走了走。”林棠强作镇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她脱下外套，作势要去拿脸盆。
“别去了，”小林正对着镜子梳头发，准备睡觉，“我看你还没回，顺手帮你接了，喏，放凳子上了，一盆热的，一盆凉的，赶紧洗洗吧。”宿舍里今晚人不多，好几个家在本地的同事都回去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小林瞥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林棠心头一跳，慌忙转过身背对着她，假装去兑水，“有点热……刚才……跑回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哦，那你洗吧，我困了先睡，要不要我把灯关了？”小林打了个哈欠。
“你睡吧，等下我来关。”林棠连忙说。
一夜无话，只有窗外偶尔的风声和林棠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第二天一早，林棠磨磨蹭蹭地起床，拜托小林帮她带份早饭，硬是拖到快七点，估摸着食堂高峰期过了，才慢吞吞地走出宿舍区。
谁知，刚迈出宿舍区的大门，就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倚在路边的梧桐树下。裴叙手里端着饭盒，显然己经买好了早饭，姿态闲适，仿佛己经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丝毫焦躁。
“早。”林棠脚步一顿，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裴叙看到她，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气定神闲地朝她走来。他一手稳稳端着饭盒，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抬起，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林棠的身体瞬间僵住，一股电流般的麻意从被他触碰的地方窜开。她下意识地想侧身避开，或者抬手把那只过分亲昵的手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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