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铅灰色，独立团驻地东侧的晒谷场上，二十几名战士举着火把围成一个半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松脂燃烧的气味混合着晨露的潮湿，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带上来！"
随着保卫科长老周一声厉喝，两名战士押着五花大绑的炊事班长王福贵走到场地中央。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兵被麻绳勒得脸色发紫，裤腿上沾满了泥浆，显然是被从床上首接拖出来的。他的左脚布鞋不知何时掉了，露出长满老茧的脚掌，在冰冷的泥地上无意识地蜷缩着。
"经查实，王福贵系日伪特务，长期在饭菜中下毒！"老周的声音在晨风中颤抖，"奉上级指示，立即执行枪决！"
李云龙是被嘈杂声惊醒的。他披着军装冲出团部时，正看见行刑队拉动枪栓的金属碰撞声。七支汉阳造的枪管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距离王福贵的后背不到十米。
"住手！"
这一声暴喝如同炸雷，惊得几个年轻战士差点走火。李云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刑场中央，残缺的左臂袖管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首接站在了行刑队和王福贵之间，胸膛几乎要顶到枪口上。
"团长！这...这是旅部保卫处的命令！"老周结结巴巴地举起一张公文，纸张在他颤抖的手中哗啦作响。
李云龙看都没看那张纸，转身蹲下，用仅存的右手扯开王福贵嘴里的破布。老班长的嘴唇己经裂开，渗出的血丝在胡茬上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团长...俺冤枉啊..."王福贵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带着垂死的嘶哑。
赵刚此时也赶到了现场，眼镜都没来得及戴，眯着近视眼挤进人群。他弯腰捡起老周掉在地上的公文，借着火光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老李，手续确实齐全..."赵刚的声音有些发紧，"有战士中毒送医，从他枕头下搜出了毒药包..."
李云龙突然伸手，粗糙的手指首接探入王福贵的口腔，抠出一把带血的黏液。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把手指举到火把前："看看！牙床全烂了！这是长期接触砒霜的症状！下毒的人会让自己也中毒？"
老周的脸色变了："可证据确凿..."
"确凿个屁！"李云龙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水桶，木桶滚出去老远，"王福贵跟了老子五年！长征路上，他把自己最后半块皮带煮给伤员吃！你说他是特务？"
刑场上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爆裂声。突然，人群后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报告...我...我看见是刘干事往锅里撒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说话的小战士。这个叫二娃子的炊事员缩着脖子，手指死死绞着衣角。保卫科的刘干事脸色瞬间惨白，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
"砰！"
枪声划破黎明前的寂静。刘干事的配枪刚掏出一半，就被魏和尚一枪打飞。段鹏如猎豹般扑上去，一个擒拿将人按倒在地。
"搜他身！"李云龙厉声喝道。
段鹏从刘干事贴身的暗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赵刚接过来闻了闻，脸色骤变："氰化物！和中毒战士的症状吻合！"
王福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李云龙的军装上。李云龙单膝跪地，用独臂扶住老班长的肩膀："医务兵！快他娘的医务兵！"
当太阳终于跃出地平线时，晒谷场上只剩下几支熄灭的火把，和一滩己经凝固的黑血。团部医务室里，李云龙盯着昏迷不醒的王福贵，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查清楚了，"赵刚推门进来，眼镜片上还带着雾气，"刘干事是军统安插的，专门制造内部混乱。"
李云龙没说话，只是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拂去王福贵额头上的冷汗。这个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
"老李..."赵刚欲言又止。
"五年..."李云龙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过草地时，他省下自己的口粮救活了七个战士。翻雪山，他背着行军锅走了三百里..."残缺的左臂空袖管无风自动，"现在差点死在自己人手里..."
赵刚沉默地摘下眼镜，用衣角慢慢擦拭着。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段鹏探头进来："团长，那个刘干事招了，说还有同伙..."
李云龙缓缓站起身，独臂按在配枪上，眼中的怒火让段鹏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全团集合，今天老子要亲手揪出这些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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