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山深处的无名峡谷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李云龙举着缴获的德制望远镜,镜片里闪过一线金属反光——山本特工队果然选择了这条路线撤退。峡谷两侧的绝壁上,独立团的战士们正用绑腿把机枪吊运到预定位置。
临时指挥部设在半山腰的猎户木屋里。赵刚面前摊着张泛黄的《华北地形详图》,正用红蓝铅笔勾画火力覆盖区域。他脚边堆着二十几个子弹箱,里面装的却是沙土——这是兵棋推演的简易模型。
"老李,你来看。"赵刚突然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按现有火力配置,峡谷伏击的成功率只有37%。"
李云龙一脚踢开挡路的弹药箱:"放屁!老子一个营就能包他饺子!"
"数学不会说谎。"赵刚把计算纸推过去,"山本车队有西辆装甲车,我们只有三门迫击炮。就算第一轮伏击干掉头车,剩余装甲车仍能掩护特工队突围。"他的铅笔尖在峡谷出口画了个红圈,"届时伤亡率将超过80%。"
木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魏和尚手里的水壶"咣当"掉在地上,水渍在土面洇出个歪扭的"死"字。
李云龙抓起算纸就要撕,却在瞥见某个数字时突然顿住:"等等,你这‘37%’咋算的?"
"综合考量了地形、火力、敌我训练度..."
"少跟老子拽洋文!"李云龙把算纸拍在桌上,"你就没算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扉页上秀芹歪歪扭扭写着「吕梁山草药录」,里面夹着张发黄的照片:平安县维持会合影,背景里赫然是峡谷的全景图。
赵刚猛地站起来,眼镜链哗啦作响:"这照片哪来的?"
"秀芹缝在棉袄夹层里的。"李云龙的拇指着照片角落——那里有个模糊的暗门标记,"她早盯上这条道了。"
——
照片在煤油灯下显出更多细节:峡谷东侧有条几乎被灌木湮没的羊肠小道,首通山脊处的天然溶洞。李云龙用刺刀在桌面刻出等高线:"咱们在这、这、还有这埋炸药,等山本车队过半时..."
"引发山体滑坡封住退路!"赵刚迅速在草纸上演算,"但需要至少两百公斤TNT,而且..."他笔尖突然停住,"引爆员生还概率为零。"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段鹏带着满身霜花闯进来:"团长!找着山本的宿营地了!"他递上支钢笔,"那狗日的在写日记呢!"
钢笔是派克牌的,笔帽上刻着"大东亚圣战三周年纪念"。赵刚拧开笔管,里面藏着卷微型胶片,放大镜下可见"吕梁地质构造"的日文字样。
"山本也在研究地形!"赵刚的铅笔突然折断,"他计划在遭遇伏击时炸塌西侧山壁,制造人工泥石流!"
李云龙盯着胶片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好啊!老子正愁炸药不够呢!"
他抓过算纸在背面画了个匪夷所思的方案:利用山本预设的爆破点,把日军自己的炸药变成埋葬他们的坟土!
——
深夜的峡谷寒风刺骨。李云龙亲自带着爆破组摸到溶洞口,发现里面果然堆着日军留下的炸药箱——清一色德国制TNT,足够把半座山掀上天。张大彪用独臂拆开引爆装置,冷汗顺着下巴滴在电路板上:"团长,是定时起爆器,最远遥控距离五百米。"
"够用了。"李云龙掏出怀表——王根生的遗物,表盖弹痕里渗着黑石村的血,"老赵,你重新算算胜率!"
赵刚在月光下飞快演算,数字像蚂蚁般爬满整张纸。当他最终抬起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89.7%!但有个前提——"他指向峡谷东侧,"必须有人抵近确认山本座车位置。"
这是个自杀任务。确认者需要在枪林弹雨中发出信号,几乎不可能活着回来。
木屋里静得能听见怀表齿轮声。突然,魏和尚、段鹏、张大彪同时上前一步。李云龙却把怀表塞给赵刚:"你来指挥。"
"什么?"
"老子去认车。"李云龙扯开领口,露出秀芹那截断簪,"山本认得我,只有我能引他进伏击圈。"
赵刚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黑洞般的墨点。他太了解李云龙了——这头倔驴一旦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那就按这个来。"赵刚突然撕碎算纸,从公文包抽出张崭新的《入党申请书》,"先把表填了。"
李云龙愣住了。他识字不多,但认得抬头那行字。油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庄严的剪贴画。
"老子...我..."他结结巴巴地写下歪扭的名字,"要是回不来..."
"那就追认。"赵刚把申请书锁进铁盒,"现在说战术——你带信号枪潜伏在拐弯处,看见山本就朝天空打红色信号弹。"他顿了顿,"记住,打完立刻跳进左侧的泄洪沟!"
李云龙系紧绑腿,突然问:"要是信号弹没打出来呢?"
赵刚沉默片刻,从药箱取出支吗啡针剂别在他腰带上:"那就吹哨。"
"啥哨?"
"小时候放羊那种。"赵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听得见。"
——
次日上午十点,峡谷里传来引擎轰鸣。山本的车队呈战斗队形缓缓前行,头车上的机枪手不断扫射两侧山崖。
李云龙趴在拐角处的石缝里,鼻尖几乎贴着路面。当第三辆装甲车驶过时,他瞳孔骤缩——车身上有道新鲜的刮痕,正是平安县城突围时留下的!
红色信号弹呼啸着升空。几乎同时,山本的车载机枪调转枪口,子弹把李云龙藏身的石缝打得火星西溅。他纵身跃向泄洪沟的瞬间,小腿突然一热——中弹了!
"轰!"
第一组炸药引爆的冲击波震得整座峡谷都在颤抖。山本果然按计划下令炸西侧山壁,却不知八路军早己调整了炸药位置。崩塌的岩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转眼埋住车队退路。
李云龙拖着伤腿爬向预定位置,却发现泄洪沟被塌方堵死了。山本的装甲车正调头朝他碾来,履带卷起的碎石砸在脸上生疼。他摸出吗啡针扎在大腿上,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尖锐的哨声——
是赵刚!
政委不知何时爬到了悬崖中段的松树上,正用缴获的日军掷弹筒瞄准装甲车!炮弹精准命中车顶机枪位,爆炸气浪把李云龙掀进沟底。他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整支特工队被泥石流吞没的壮观景象。
——
夕阳西沉时,战士们从淤泥里挖出了山本的尸体。这个恶魔至死都攥着军刀,刀柄上缠着截红头绳——正是秀芹那根。
李云龙躺在担架上,看赵刚用钢笔在山本日记本上划了道横线。那页写着汉字:「李云龙必死于吕梁峡谷。」
"算术没学好哇。"李云龙咧开干裂的嘴唇,"老子给你改改——"
他蘸着自己的血,在"死"字前面加了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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