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傍晚,独立团团部张灯结彩。门楣上贴着的"囍"字还是赵刚亲手剪的,窗花映着西斜的日头,在土墙上投下斑驳的红影。秀芹穿着新浆洗的碎花棉袄,正往每个战士碗里分饺子,热气糊住了她鬓角的汗珠。
"都管够啊!"李云龙拎着地瓜烧挨桌倒酒,"今儿老子..."
话没说完,村口突然传来三声急促的枪响——这是哨兵约定的预警信号。几乎同时,屋顶瞭望哨的铜锣咣咣炸响:"鬼子特种部队!北山坡!"
婚宴瞬间乱作一团。李云龙抄起靠在墙边的冲锋枪就往外冲,却被赵刚一把拽住:"你留下组织防御!我带警卫排去接应哨位!"
院外己经响起密集的枪声,不是三八式熟悉的"叭勾"声,而是德制MP40特有的连发射击。李云龙踹开后窗,正看见十几个穿八路军军服的身影呈战术队形逼近——领头的那个端着冲锋枪,钢盔下露出山本一木阴鸷的鹰钩鼻!
"操!化妆偷袭!"李云龙回身就去抓桌上的信号枪,却发现秀芹己经抢先一步抄在手里。
"俺去发信号!"她一个箭步窜出堂屋,"当家的你护着同志们!"
李云龙的吼声被爆炸声吞没。山本的特工队显然有备而来,两发掷弹筒炮弹精准命中团部院墙。气浪掀翻酒席桌,滚烫的饺子汤泼了李云龙满身。等他抹开眼皮上的油花时,院门口的场景让他血液凝固——
秀芹被三个鬼子按在磨盘上,信号枪在她指尖三米外。她拼命挣扎着,新婚的红头绳断了,黑发披散如瀑。山本慢条斯理地戴上白手套,用生硬的中文说:"李夫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秀芹!!"李云龙的咆哮惊飞了老槐树上的寒鸦。他刚要冲出去,却被魏和尚和段鹏死死抱住——院外至少埋伏着三挺机枪,火力封锁得连只麻雀都飞不过去。
山本突然扯开秀芹的衣领,露出她贴身挂着的小荷包——那是李云龙送的信物,里面装着颗从黑云寨缴获的哑弹弹头。日本军官轻蔑地笑了笑,用刺刀挑断红绳,当战利品揣进兜里。
"李云龙君,"山本朝团部方向微微鞠躬,"明日正午,请到平安县城换您的夫人。过时不候。"
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山脊时,特工队如同鬼魅般撤走了。雪地上只留下几串脚印和那支没来得及发射的信号枪。李云龙跪在磨盘前,发现青石凹槽里嵌着半截指甲——是秀芹挣扎时生生掰断的。
——
团部紧急会议上,赵刚宣读了刚破译的电文:「明日交换地点埋伏狙击手,务必击毙李云龙。」段鹏气得把搪瓷缸子摔变了形:"狗日的不讲信用!"
李云龙却异常平静。他正用刺刀在桌面上刻字,木屑簌簌落下,渐渐显出"平安格勒"西个大字。刀尖突然在"格"字上戳了个洞:"山本想要老子的命?好啊!"
他猛地掀开地窖盖板——下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箱TNT,全是这半年从日军运输队抢的。赵刚倒吸一口凉气:"你要强攻平安县?"
"不是强攻。"李云龙的眼睛在油灯下亮得骇人,"是让山本给老子媳妇陪葬!"
正吵嚷间,炊事班长老马哭着捧来个粗瓷碗——是秀芹没包完的饺子馅。韭菜鸡蛋馅里混着亮晶晶的碎片,李云龙拈起一片,发现是打碎的玻璃镜残角。
"这是..."
"秀芹姐藏的吧?"卫生员小周抽噎着,"她今早还问俺,镜片能反光发信号不..."
李云龙突然把镜片攥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进饺子馅。他想起昨晚秀芹趴在炕头说的悄悄话:"等开春,咱在院角种棵枣树..."这话现在成了最锋利的刀,扎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
子夜时分,李云龙独自蹲在磨盘前抽烟。赵刚默默递过张电文纸——是总部刚回复的,批准作战计划但要求"控制伤亡"。
"老赵,"李云龙突然开口,"记得咱俩第一次吵架不?"
赵刚一愣:"为打杨村据点的事?"
"你说我打仗像赌徒。"李云龙吐了个烟圈,"今天老子就赌把大的——用独立团全部家当,赌山本的项上人头!"
他摸出秀芹留下的那截指甲,小心地包进烟盒锡纸,塞进贴胸口袋。月光下,磨盘上的血迹己经凝成深褐色,像朵枯萎的梅花。
——
大年初一的晨雾中,独立团全员集结。没有战前动员,李云龙只是举起那碗没煮的韭菜饺子,每个战士默默上前抓一撮生馅咽下。这是北方古老的死誓——活着回来吃顿团圆饭。
当第一发意大利炮轰开平安县城墙时,山本正在司令部逼问秀芹八路军密码。女人满嘴是血,却笑着看窗外腾起的烟柱:"听...俺男人放炮仗来了..."
山本甩手一耳光,秀芹连人带椅子翻倒。她挣扎着用膝盖顶开窗栓,在被揪住头发拖回来前,把嘴里含着的镜片吐了出去——
阳光在碎镜片上折射出刺目光斑,正好闪到城外炮兵观察哨眼里。段鹏立刻调整坐标,第二发炮弹精准命中日军机枪巢!
"好媳妇!"李云龙在望远镜里看见这幕,吼得嗓子劈了叉,"全团冲锋!"
激烈的巷战持续到晌午。当李云龙终于踹开司令部大门时,屋里只剩把椅子——椅腿磨得发亮,地上散落着几缕长发。山本早带着秀芹溜了,只留下张字条:「下次见面,送您夫人手指做纪念。」
李云龙把字条嚼碎了咽下去,转身对电台兵下令:"给老子接全频段!"
在滋滋的电流声中,他对着麦克风一字一顿:"各部队注意,我是李云龙。从现在起,晋西北所有武装,见着鬼子就给我往死里打!打平安县城!打太原!打他娘的东京!"
这通狂怒的电波如同野火燎原。丁伟部截获后立刻攻打辽县,孔捷团听到消息马上突袭阳泉,连楚云飞的晋绥军都莫名其妙卷入了混战——整个山西一夜之间遍地烽火。
而此刻的平安县残垣断壁间,李云龙正跪在秀芹掉落的发簪前。那是根普通的桃木簪,新婚夜他亲手给她插上的。现在它断成两截,像句没说完的情话。
赵刚默默递过缴获的日军作战图,上面标注着山本特工队的秘密撤离路线。李云龙把断簪别在领口,突然笑了:"老赵,听说过围猎吗?"
他拳头砸在地图某处——那是吕梁山深处的无名峡谷,山本撤回太原的必经之路。
夕阳把两个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柄出鞘的刀,斜插在血迹斑斑的城墙上。远处,不知哪个战士吹起了唢呐,《百鸟朝凤》的欢快曲调混着硝烟,飘向山那边更辽阔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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