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机场的爆炸声传到三十里外的临时防疫站时,赵刚正用毛笔在石灰圈出的隔离带上书写警示标语。染血的绷带缠在他左手虎口处——那是拆卸日军细菌弹时被弹片划伤的。
"政委!西南方向又送来十七个发热病人!"卫生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咱们的磺胺药早用完了..."
赵刚扔下毛笔,白大褂下摆扫过地上那本翻烂的《战地医疗手册》。隔离棚里新抬进来的农民己经出现典型的鼠疫症状:腋下淋巴结肿得像发面馒头,嘴角渗着粉红色泡沫。有个母亲死死搂着面色青紫的婴儿,孩子襁褓上还别着日军发放的"驱虫糖丸"包装纸。
"用大蒜素。"赵刚突然转身走向药柜,"再熬三锅麻黄甘草汤。"
军医愣住了:"这...这不合西医规范..."
"民国二十六年哈尔滨鼠疫,伍连德博士就用过这法子!"赵刚己经麻利地剥起蒜头,指甲缝里很快浸满辛辣的汁液,"去弄点白酒来,要六十度以上的!"
——
临时手术帐里弥漫着刺鼻的蒜味和酒精味。赵刚将蒸馏出的蒜汁与白酒按特定比例混合,浅黄色的液体在玻璃瓶中泛起细密泡沫。第一个接受注射的村民疼得浑身抽搐,但两小时后,骇人的高热竟真的退了半度。
"有门儿!"李云龙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拎着个日军铝制饭盒,"看看这个,机场缴获的!"
饭盒里整齐码着几十支密封安瓿瓶,标签上印着"北支那防疫给水部特供"。赵刚对着煤油灯细看,突然一个激灵——这是日军为自己部队准备的鼠疫疫苗!
"快!给重症患者皮下注射0.5毫升!"他手抖得几乎拿不稳针管,"记得先做皮试!"
当夜,防疫站的煤油灯亮到天明。赵刚穿梭在病床间的身影被灯光投在帆布帐篷上,像幅不停变幻的皮影戏。李云龙蹲在药碾子前磨药,指缝里全是青绿的草药汁。没人注意到,政委的白大褂后背上,渐渐洇开一片冷汗浸湿的深色痕迹。
——
第三天拂晓,当第一个康复的村民能坐起来喝粥时,赵刚却倒下了。高热让他整夜说胡话,断续蹦出的全是拉丁文药名和细菌学名词。李云龙掀开他内衣才发现,政委腰间不知何时起了个鸡蛋大的紫黑色肿块——正是最凶险的腺鼠疫症状!
"用...用我准备的血清..."赵刚挣扎着指向冷藏箱,"剂量...加倍..."
李云龙红着眼眶抽满一针管淡黄色液体,却迟迟不敢下针——那是赵刚用康复者血液自制的血清,还没经过安全测试。
"快...没时间了..."赵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唾沫星子里带着血丝,"记住...患者排泄物要撒生石灰...尸体...必须火化..."
针头扎进静脉的瞬间,赵刚的瞳孔骤然放大。李云龙死死按住他抽搐的手臂,另一只手己经摸向了腰间的勃朗宁——若出现最坏情况,他决不让政委受细菌啃噬的痛苦。
但奇迹发生了。两小时后,赵刚的体温开始回落;到次日傍晚,他竟能靠着被褥批阅防疫报告了。李云龙蹲在病床边削苹果,水果刀在指间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光。
"可以啊老赵,"他把苹果切成小块码在缴获的日军饭盒盖上,"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样。"
赵刚虚弱地笑了笑:"我主修的是社会学...医学知识是在协和医院做学运时偷学的..."
话音未落,段鹏风风火火闯进来:"团长!鬼子派飞机撒传单了!"
——
印着中日双语的通告飘得漫山遍野。日军声称八路军在黑石村秘密研制细菌武器,导致瘟疫爆发,要求各村镇立即交出"凶犯"。随传单散落的还有所谓的"特效药"——白色药片装在印着旭日旗的小纸包里。
赵刚捏碎一粒药片嗅了嗅:"磺胺嘧啶...但掺了砷制剂。"他猛地抬头,"这是慢性毒药!"
李云龙一脚踢翻凳子:"通知各连!给老子打下山去!见着撒传单的飞机就用机枪扫!"
但更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周边二十几个村庄己出现疑似病例,而他们剩余的疫苗只够救治三百人。赵刚撑着病体绘制了张疫情分布图,红圈标注的传染源正好连成条指向太行根据地的箭头。
"山本在逼我们做选择,"赵刚的钢笔尖戳破了图纸,"要么放弃群众撤退,要么冒险分散防疫..."
李云龙摸出个铜板拍在桌上:"老子选第三条路——端了鬼子的太原防疫站!"
——
作战会议在煤油灯下持续到深夜。赵刚提出的方案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用康复者血液制作五百份血清,但需要二十名健康战士主动感染减毒菌株作为"活体培养皿"。
"我第一个报名。"张大彪举起独臂,"三连还欠着黑石村三十担公粮呢。"
谢宝庆的土匪们竟也争先恐后——原来他们老巢黑云寨去年就遭过日军细菌武器袭击。当名单最终确定时,李云龙发现赵刚把自己的名字也写了上去。
"胡闹!"他一把撕碎名单,"政委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毙了你们全体!"
赵刚不紧不慢又写了一张:"老李,这里只有我清楚减毒菌株的培养温度..."
争执间,门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楚云飞的副官孙铭带着满身尘土闯进来,怀里紧抱着个印有瑞士国旗的铁盒:"楚长官托关系从国际红十字会弄的...盘尼西林!"
——
当夜,临时防疫站变成了灯火通明的血清工厂。赵刚指导战士们用日军留下的玻璃器皿搭建简易培养架,楚云飞送来的抗生素被精确分配到危重病人身上。李云龙则带人连夜掩埋了三百多具尸体,每具遗体上都洒了厚厚的生石灰。
黎明时分,当第一批淡黄色血清从离心器里析出时,赵刚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老李,你说山本为什么非要选鼠疫?"
李云龙正用刺刀撬装血清的安瓿瓶,闻言一愣:"这狗娘养的就想看中国人死绝呗!"
"不..."赵刚望向太原方向,"鼠疫杆菌最怕阳光和高温...他是在为冬季总攻做准备。"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墙上的日历——农历九月廿七,再有半个月就是立冬。
——
三天后,当防疫站送走最后一批康复村民时,李云龙的特种小队己经化装成日军防疫队,开着那辆喷有红十字的吉普车驶向太原。车厢里,二十个安瓿瓶被小心安置在装满棉花的铁盒里——那是赵刚亲手培育的减毒鼠疫菌株,准备送给山本一木的"回礼"。
而此刻的赵刚站在山岗上,正用德制望远镜观察着日军动向。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本染血的笔记本,最新一页密密麻麻记满了计算公式和病菌图谱,页脚却画着个小小的、咧嘴笑的八路军战士简笔画——那是李云龙昨晚偷偷添上去的。
风吹动漫山遍野的新坟,飘飞的纸钱像一场逆行的雪。在这片被细菌战摧残过的土地上,科学素养与草根智慧的结合,竟硬生生从死神手里抢回了八百多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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