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北面吹来，裹挟着山林间潮湿的泥土气息。王昭站在中军帐外，手中握着一支炭笔，在摊开的地图上勾画。火把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映得他眉宇间透出几分冷峻。
赵西从帐后走来，低声禀报：“东家，各路将领己到齐，等候指令。”
王昭点点头，将炭笔搁在案角，目光扫过地图上的三个标记点——左翼、右翼、中军。
“传他们进来。”
片刻后，几名身披皮甲的将领鱼贯而入，依次站定。他们的神色各异，有人低头沉思，有人目光游移，也有人带着几分试探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指挥者。
王昭没有理会那些隐晦的目光，而是首接指向地图：“敌军三路推进，主攻方向在中路，兵力最强。左右两翼为诱饵，意图吸引我军主力，而后包抄合围。”
一名年长将领皱眉道：“东家，敌军若真如此布置，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昭拿起一根木棍，轻敲地图上的一处山谷：“这里叫‘石岭口’，地形狭窄，适合设伏。我打算在此布下第一道防线，由老张带队，三百人埋伏于两侧山崖之上，待敌军半数进入谷口时，以火箭点燃干草垛，制造混乱。”
老张是王氏旧部中最擅长弓箭的一位，闻言抱拳应声：“属下明白。”
王昭继续道：“中路则由我亲自坐镇，五百人列阵迎敌，但不可硬拼，只许佯败，引敌深入。”
“佯败？”另一名将领忍不住开口，“可这样一来，士气必受影响。”
“士气可以再提。”王昭语气平静，“但敌军若察觉我军有备，便会改变战术。我们必须让他们相信，我们的主力就在中路。”
他顿了顿，看向右翼：“右翼由李校尉带队，二百人，负责切断敌军退路，并在关键时刻截断其粮道。”
李校尉点头领命，眼中却闪过一丝迟疑。
王昭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抽出一张纸，推到众人面前：“这是我昨晚整理的情报汇总，你们可以看看。”
纸上字迹工整，标注清晰，甚至用不同颜色区分了敌军可能的行进路线和时间节点。
赵西接过纸，仔细看了几眼，心中暗叹：这哪是一份情报，分明是一盘棋局。
将领们传阅之后，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人，此刻也都沉默了下来。
王昭环视一圈，缓缓开口：“我知道，有些人对我年轻资历存疑。但在这乱世之中，谁有本事，谁就能带兵。”
他停顿片刻，目光落在那个多看了一眼沙盘的地名“石岭口”的将领身上。
那人脸色微变，低下头去。
王昭没有揭破，只是淡淡一笑：“明日辰时三刻，各部出发。若有异动，立刻回报。”
众人纷纷抱拳告退。
待帐内只剩赵西与王昭二人时，赵西才低声问道：“东家，你真的打算让中路佯败？”
王昭看着地图，指尖轻轻划过“石岭口”三个字：“当然不是。”
赵西一愣：“那……”
“我只是想让他们以为我会这么安排。”王昭嘴角微扬，“真正的杀招，不在明面上。”
赵西心头一震，忽然想起前日阿六带回的情报——敌军左翼看似薄弱，实则隐藏了大量骑兵，只等我军主动出击。
“所以您故意放出这个部署，就是为了误导他们？”
王昭点头：“不错。敌人越是觉得我们中计，就越会放松警惕。”
他抬头看向帐外，夜色深沉，远处隐约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
“明天，才是真正开始。”
赵西默默点头，转身退出帐外。
王昭独自一人坐在案前，取出一枚铜制小镜，借着火光照了照自己的脸。
镜中映出的，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尚需仰仗家族庇护的少年，而是一个眼神坚定、心思缜密的统帅。
他放下镜子，起身走到帐门口，望着营地里星星点点的灯火。
每一盏灯下，都坐着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他们中有不少是新招募的乡勇，还未经历过真正的厮杀。有人在磨刀，有人在检查弓弦，也有人靠在帐篷边，低声说话。
“你说，咱们能赢吗？”
“不知道……听闻敌军有契丹骑兵。”
“契丹？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啊……”
王昭脚步一顿，眉头微微蹙起。
契丹？
这个信息并未出现在此前的情报中。
他迅速转身，回到案前，翻找那份情报汇总。
果然，没有提到契丹。
但他记得，阿六曾在敌营西侧发现一队骑兵集结，且行动迅速有序。
难道……
他心中警铃大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西快步走进来，神情凝重：“东家，刚收到一封密信。”
王昭接过，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飞鹰己动，速查内线。”
落款处，赫然画着一只展翅的飞鹰图案。
王昭瞳孔微缩。
飞鹰……
这正是他昨日在未署名的情报纸上看到的那个标志。
他猛地站起身，低声道：“赵西，立刻召集所有情报人员，我要知道最近三天内，有哪些人接触过这份情报。”
赵西立即应声而去。
王昭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捏住那张纸条，脑海中快速回想着每一个细节。
是谁在传递消息？
又是谁，将契丹骑兵的消息隐藏了起来？
他闭了闭眼，压抑住心中的怒意。
这一战，比想象中更复杂。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赢。
因为，他己经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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