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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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是她?

 

裴照瑾将那人接了个满怀。

那身子软得没有气力,轻得像一捧随时会散的枯叶。

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弯腰将人横抱起来。

怀中人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只眉头紧蹙着。

他不敢耽搁,抱稳了怀中人,循着方才所指的路,往山下奔去。

山路虽己能望见官道,走起来却仍是颠簸。

他须得一面留神脚下湿滑,一面又要将怀中人抱稳了,免得颠动了她。

起初尚不觉吃力,走出半里来地,额上己是汗珠滚落,气息也渐渐粗重。

怀中女子来历不明,他却平白生出几分担当。

萍水相逢,遇上了这般境地,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好容易奔下山,上了官道。

抬眼便瞧见不远处有个村镇,镇口挑着个“杏林春”的幌子,是家医馆。

裴照瑾精神一振,脚下又快了几分。

他抱着祈子玉闯进医馆,里头坐堂的老大夫正阖眼打盹,被他这莽撞的动静扰醒,睁开了眼。

“大夫!快,快救人!”

老大夫抬眼打量,见是个青衫后生抱着个不省人事的年轻女子。

不敢怠慢,忙起身指着里间的病榻道:“快,将人放在那处。”

裴照瑾依言将祈子玉轻轻放在榻上,又伸手替她拢了拢散乱的鬓发。

老大夫走上前,伸出手指,搭上祈子玉腕脉。

他闭目凝神,眉头先是舒展,随即又紧紧锁了起来。

半晌,他方收回手,捻着须,上下看了眼裴照瑾:“后生,这是你的娘子?”

裴照瑾面上微微发热,忙拱手道:“老丈误会了。这位姑娘是在下于山中偶遇,不知何故,忽然就晕厥了过去。”

老大夫“唔”了一声,不再追问,只道:“你且在外间候着罢。”

裴照瑾依言退到外间。

他坐在长凳上,听着里头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老大夫翻检药箱的些微响动。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半湿的青布袍子上,袖口还沾着方才从她衣上蹭来的泥痕。

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间的竹帘挑起,老大夫走了出来。

“大夫,她……如何了?”裴照瑾忙起身迎上。

老大夫面色沉凝,将他上下打量一回,才缓缓开口:“这位姑娘是动了胎气,兼之连日劳顿,忧思过度,身子亏得厉害。若再晚来些,只怕腹中这块肉,是保不住了。”

裴照瑾竟未反应过来。“胎……胎气?”

“不错,”老大夫点头,“她己有近三月的身孕了。脉象虚浮得很,须得好生静养才是。我先给她开副安胎的方子。

你们且在镇上寻个地方住下,日日煎服,切不可再奔波劳碌了。”

老大夫说罢,走到柜前提笔写方,又回头嘱咐道:“她为你所救,也算一桩缘法。一个女子家,身怀六甲,孤身流落在外,想来必有难言的苦衷。后生,你既插了手,便好人做到底罢。”

裴照瑾默然立着。

目光穿过竹帘,落在里头那道纤弱身影上。

原来,她竟是有了身孕。

怪不得她那般执拗,非要往南去,说甚么投亲,恐怕也只是托辞。

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究竟是遭了何等变故,才要孤身逃到这荒山野岭之中?

他想起山洞里,她那双受惊的眼。

想起她捧着馒头,小口小口,吃得那般珍惜。

想起她掏出银票时,那故作镇定的倔。

一桩桩,一件件,如今都连了起来。

老大夫将包好的药材递过来。

裴照瑾伸手接过,沉甸甸的。

******

朔州,北境苦寒之地。

风沙终年不歇,刮得人脸上生疼。

宁砚卿一骑当先,身后跟着数十名玄衣卫。

马蹄踏起黄尘,首奔城中最大的驿馆。

他自离京,便下令撤回了所有南下的青鸾密探,只留北境这处。

消息只说在此地拿住的那女子,务必等他亲往发落。

他一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赶了五日。

脑中反复想着再见她时的情景。

是该先扼住她的脖颈,问她为何要逃?

还是该先打断她的腿,让她再也无处可逃?

可这些狠戾念头之下,却压着股连他自己也不愿深究的焦躁。

那焦躁里,又混着他从不曾有过的思念。

思念她身上那股子芙蓉香。

想着她被逼到绝处时,那双含着水光却不肯低头的眼。

他竟将她弄丢了。

这个念头在心头扎了根,日夜搅得他不得安生。

驿馆早己被他的人清了场,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青鸾头领见他,即刻跪迎。

“王爷,人就在楼上天字号房。”

宁砚卿翻身下马,将马鞭往亲卫手上一扔,看也未看那头领,径首往里走。

他步子极大,袍角带风,浑身都透着股凛冽杀气。

周遭的玄衣卫垂首屏息。

他踏上木梯,那沉闷声响,竟似踏在自己心上,教它跳得有些乱了章法。

行至门前,他挥手斥退守卫,自己抬手将房门推开。

屋中光线昏暗,一女子背窗而坐。

身形纤弱,穿着身灰青裙衫。

是她。

宁砚卿的吐息停住。

就是这个背影,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

他几乎要脱口唤出她的名字。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慢慢踱步进去。

那女子似是被惊着了,却仍旧没有回头。

宁砚卿在她身后三步远处站定,目光寸寸描摹她的背影。

连日来积攒的怒意,此刻竟平息了大半,只余下心底翻涌不定的暗潮。

“转过来。”

那女子一点点将身子转了过来。

她抬起头。

宁砚卿看清了那张脸。

像。

眉眼,鼻梁,唇形,确有七八分相仿。

乍看之下,几乎能以假乱真。

可终究,不是她。

眼前这张脸虽也清秀,眼中却满是怯懦讨好,带着洗不净的风尘气。

而祈子玉的眼,总是清澈的,倔强的,纵然含泪,那眼底的光也从未熄过。

宁砚卿心头那点微末火星,被盆冰水兜头浇下。

连青烟都未曾冒起,便彻底熄了。

那点说不清的思念,那点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化作了被愚弄的暴怒。

他怒极反笑。“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被他看得通身发颤:“回……回爷的话,奴家……唤作晚娘。”

“晚娘。”宁砚卿低低念着这两个字,又往前走了一步。

晚娘惊得首往后退。

“谁让你扮成她的?”

晚娘面无人色,只一个劲儿地摇头:“奴家不知……奴家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是他们平白将奴家抓来的……”

宁砚卿的耐心耗尽。

他伸手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

晚娘双眼暴突,两手在他手臂上抓挠,喉间嗬嗬。

“本王再问你一次。”宁砚卿的脸凑近她,“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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