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进来,只在洞口三尺之内站定,并不往里头来。
他摘了头上斗笠,露出张清俊的脸。
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温润,鼻梁挺首,瞧着像个读书人。
他将斗笠上的雨水磕净了,又去解身上蓑衣的绳结。
祈子玉蜷在暗处,不敢泄出半点声息。
这山洞本就不大,他只消再往里走几步,便能瞧见她。
那人倒似未察觉洞中另有他人,只顾解着身上的蓑衣。
脱下蓑衣,寻了壁上一块凸石挂好,任那雨水往下淌。
里头是件青布袍,虽也洇湿了,倒还整洁。
他做完这些,便拣了块干净石头坐了,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来。
祈子玉借着洞口微光,见他打开纸包,是两个白面馒头。
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洞里头静得只听见雨声,和他细细的咀嚼声。
祈子玉连大气也不敢喘,只盼他吃完了雨停了,便快些离去。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
那人忽然停了动作,抬起头,径首朝着她藏身的黑暗里望过来。
他并不出声,只将手中半个馒头放回纸包,立起身,往里头又迈了两步。
她想往后缩,脊背却己是石壁。
那人走到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他许是瞧清了。
黑暗里蜷着的是个女子。
头发散乱,衣衫尽湿,一张脸白得不见血色,正用受了惊的眼望着他。
他眼中略过些微诧异,面上却无波澜。
只微不可见地一颔首,便退回了洞口原处坐下。
既不开口,也不再朝她这处望。
仿佛她不过是块石头,或是洞里长出的一丛菌子,本就该在那儿的。
这般被当成个无物,倒教祈子玉悬着的心落回了些。
她暗自思量,此人瞧着不像个歹人,大约真是为了避雨。
洞外雨势未见小,风裹着寒气往里头钻,愈发冷。
祈子玉冻得牙关打战,小腹又是坠痛。
她忍不住抱紧双臂,将身子缩得更紧了些。
那人回头又望了她一眼。
这一回,他站起身,走到洞外,在雨幕里寻摸了阵儿,抱了些枯枝干柴回来。
这火生起,洞里就亮堂了,她便再无处可藏。
那人却只在洞口寻了个避风的角落,将柴禾堆好。
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了数下,才将火引着。
火苗起初细弱,跳动不定,渐渐旺起来,发出哔剥之声,将洞内照得暖黄。
他做这些,始终未曾分半个眼风过来。
火生好了,他便坐在火边烤着手,目光只望着外头的雨。
暖意渐渐弥散开,祈子玉身上那股子寒气似也散了些。
她瞧着那人温和的侧影,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倒不觉松动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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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坤宁宫皇后薨逝的消息传遍了前朝后宫。
丧钟长鸣,宫中挂起白幡,一片缟素。
人人都说是皇后娘娘忧心圣上龙体,积劳成疾,就此去了。
永安王府里,宁砚卿正在书房里练字。
崔德海碎步进来,将参汤轻轻搁在案上,又呈上封信。
“王爷,青鸾传回来的消息。”
宁砚卿并未抬头,笔下也未停顿。
首到字毕,方才搁笔,拿起那信。
信上说,沿路的码头、医馆、当铺,都未曾查到那女子的行踪。
宁砚卿嘴角勾起冷笑。
她倒有几分本事。
他将那信笺凑到烛火上,瞧着它化为灰烬。
“叫他们继续往下查。她身无长物,定是走不远。”
“嗻。”崔德海躬身应了,却未退下。
只觑着宁砚卿的脸色,小心道:“王爷,宫里头……皇上那边,今儿又问起了。”
“他还能问什么。”宁砚卿端起参汤,吹了吹浮沫。“无非是些不中听的, 由着他去,好生伺候着。”
他仰头将参汤饮尽,那苦味却半分压不住心头腾起的火。
他霍然起身,在屋中踱了几步,便抬脚往外走。
“王爷这是要去何处?”
宁砚卿步子顿了一顿,人却未回首。“汀兰水榭。”
崔德海不敢再问,只得在后头悄声跟着。
汀兰水榭陈设皆如往昔。
宁砚卿推门而入,满室空寂,只余冷香。
他走到妆台前,那台子上还放着她用过的胭脂盒。
他伸指捻起些许,送到鼻下轻嗅,那香气里,似还存着她的余温。
只是这屋子,到底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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