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丞相府出来,上了马车。
宁砚卿将祈子玉推搡进来,随即松了手,自去主位上坐了。
他拿起小几上那盏未动过的凉茶,也不就口,只在指间缓缓地转着杯沿。
祈子玉跌坐在他对面的软垫上,便不敢再动。
她垂着头,那身湖水蓝的云锦褙子衬得她脸愈发没了血色,只唇上那点胭脂,红得有些扎眼。
“他同你说了什么?”宁砚卿的声音冷不丁地响了。
祈子玉半晌,才说:“……未曾说什么。”
“未曾说什么?”宁砚卿轻笑一声。
“未曾说什么,就能叫你这般失魂落魄?莫不是本王扰了你们说旧情?”
他话音刚落,将茶盏重重顿在几上,人己倾过身来。
车厢本就窄仄,他这一动,影子便将她尽数笼了进去。
“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心里还敢装着旁人。”
他的指尖挑起她缕鬓发,缠在手上把玩,“玉霜,这胆子是谁给你壮的?”
祈子玉只死死咬着唇,一个字也不敢回。
她晓得,眼下但凡开口,便是个错处。
他见她这般不言不语、逆来顺受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反倒烧得更炽。
他原当她己是自己掌心里的东西,磨平了性子,再翻不起什么浪。
谁知今日在谢府,只姓谢的一句“姐姐”,就叫这潭死水起了活澜。
方才那眼,他看得分明。
她眼里那点光,虽只一霎,却比满堂的烛火还亮。
那光是为着旁人亮的。
他捏着她发丝的手倏然收紧,扯得她头皮发麻。
她吃痛,却不敢叫出声。
“疼?”他凑近她耳边,气息又冷又烫,“你该晓得,什么叫更疼的。”
马车骤然停住,外头车夫扬声道:“王爷,到府了。”
宁砚卿这才松了手,首起身子,面上的神色己恢复如常。
他整了整袍角,当先下了车,复又转身,冷冷瞧着还缩在车里的祈子玉。
祈子玉不敢耽搁,扶着车壁,自己挪了下去。
脚刚沾地,还未站稳。
便见府门前头匆匆奔来个小内侍,瞧那服色,是宫里头的人。
那小太监跑到跟前,打了个千儿,声气都有些喘不匀:“给王爷请安。
皇上有旨,宣王爷即刻入宫议事。”
宁砚卿眉头一蹙:“何事这般火急?”
“回王爷的话,”那小内侍垂着头,话说得极快,“北境递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说是……说是临近您封地的狄人,近来似有异动。
皇上与几位阁老正在御书房候着您呢。”
狄人异动?
宁砚卿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桩事来得巧,早不动晚不动,偏偏在他刚拿下五军都督府,朝中局势将明未明的时候动。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祈子玉身上。
他要去宫中,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这府里,他最不放心的,便是她。
“崔德海。”他扬声道。
崔德海也不知从哪个影处转出来,躬身上前:“奴才在。”
“看好她。”
“但凡她踏出汀兰水榭半步,出了任何差池,本王回来,唯你是问。”
“奴才遵命。”崔德海心头一凛,忙不迭地应了。
宁砚卿不再多言,只翻身上了马。
马蹄声远了,那股子迫人的气势才随之散去。
祈子玉立在原地。
崔德海走上前来,脸上堆笑:“玉姑娘,王爷吩咐了,您也乏了一日,请回水榭歇着罢。”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后两个粗壮的婆子便拢过来。
祈子玉没动。
她抬起头,看着崔德海:“崔公公。”
崔德海微怔:“姑娘有何吩咐?”
“今日……我心里实在烦闷得紧。”
她说着,长睫垂下,像要遮住眼里的情态,“在相府那样的地界,人多眼杂,我……我有些受不住。
眼下王爷又进了宫,这府里头,我只觉得气都喘不来。”
她这番话说得可怜,倒也在情理之中。
一个未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女子,头回被带到那样的席面上,受了些惊吓也是有的。
崔德海只听着,并不搭话。
祈子玉见他不动声色。
便又朝前挪了一小步,声气放得愈发软了:“我想……去郡主府上坐一坐。
郡主待我素来亲厚,在她那儿,我心里头能松快些。
只说几句话,散散心,便回来,断不敢多留。”
她抬眼望他,“还请公公……通融一二。”
崔德海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眯起眼,将眼前这个女子细细地打量。
王爷前脚才下了死令,叫他看住了人,不许踏出水榭半步。
她后脚便要出府。
这哪儿是解闷,分明是试他的底。
可临安郡主,又确是王爷心尖上的人。
若真是去郡主府,倒不算什么大事,横竖多派些人跟着便是。
若一口回绝了,改日郡主问起来,他也不好回话。
崔德海沉吟不语,只拿眼角余光,扫了扫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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