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目相撞,不过一霎的工夫,又各自避开。
周遭的声响,都退去,又涌回,灌入耳中。
宁砚卿嘴边还噙着笑,只那揽着祈子玉的手臂又紧了紧,几要将她揉进怀里。
他也不动步,只看着谢辰:“倒不急。
本王瞧着,玉霜与这位谢公子,像是认得的。”
这话问得轻飘。
谢铭钧脸上笑意分毫不改。
谢辰垂在身侧的手,却己在袖中悄然握紧。
他抬眼迎上宁砚卿的目光:“王爷明鉴。
晚生少时,曾蒙玉霜姑娘搭救,是有过数面之缘。”
他坦然认了,却只说是“数面之缘”。
“哦?”宁砚卿拉长声音,倒像听了什么趣话,“原来还有这番过往。”
他垂眼看着怀里身子己经僵透的祈子玉:“既是故人相见,若不叫你们说两句话,倒显得本王不通人情。”
“去罢。”他松开揽着她腰的手。
朝不远处一丛翠竹下的假山指了指。
“那儿清静。本王与谢相还有话说。”
祈子玉教他推得一个趔趄,站稳了脚。
抬头看他,只望见他一双眼清冷冷的。
他竟允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谢辰也愣住了。
他望向宁砚卿,那人己转过身去。
只留给他们个背影,话却说得不轻不重,恰叫祈子玉听得清楚:“你们的功夫不多。
若教人瞧见,说本王的宠妾与谢相的义子有些什么,可就不好分说了。”
他既要她去,又拿话拿捏住她,叫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得想着会不会给小七惹来祸事。
他要他们叙旧,人却在一旁看着,看他们如何的如履薄冰。
她定住心神,向着谢辰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那假山石边。
竹影筛下的光,斑斑点点落在二人身上。
终是谢辰先开了口,他看着她,只唤了声:“玉姐姐。”
这一声出来,几乎耗尽了他周身的气力。
旧日在破庙里,在冷风侵骨的街头,他也是这般唤她。
那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两颗心却是热的。
如今一个锦袍玉带,一个珠翠满头,当中却隔了云泥,中间却隔了道天堑。
祈子玉的眼眶蓦地热了,泪将要滚下来,又被她生生忍住。
她不能哭,不能露半分怯弱。
宁砚卿的眼目,时时都在身上。
“我……早己不是你的玉姐姐了。”
她开口,嗓子便有些哑,“如今,你该称我声玉姑娘。”
谢辰眼中的痛楚几乎要溢出来。
他只看着她苍白的脸,看她身上华丽的衣裳,看她腕上那只绿莹莹的镯子。
喉头上下滚了滚,才又哑着嗓子问:“你……这些日子,可还好?”
“好。”祈子玉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王爷待我,是极好的。”
她知道这话有多假,可她必须说。
这话是说给小七听,也是说给那暗处的人听。
“你清减了许多。”谢辰的声音里带着些颤。
“前些时日病了一场,如今己大好了。”祈子玉的目光落在自己裙角。
“你呢?在相府,一切可还习惯?”
她问得轻,也问得怯。
谢辰却不答她的话,只定定望着她:“姐姐,我必救你出来。”
祈子玉闻言,心头大骇,猛地抬起头,
“不许再说浑话!”
她压低了声,急急截住他,“谢辰!你今日的身份,是多大的造化。
如何能为了我,行差走错?
我在此处很好,当真很好。”
她说着,飞快地往宁砚卿那边瞟了眼,见他正侧身与人举杯说笑。
似乎并未朝这边看。
可她心里明白,他定然听着。
“你听我的话,”她勉强定住心神,说得又快又轻,“从今往后,你我不过是故人,再无半点牵扯。
从前的事,你都忘了,连我也一并忘了。”
她每说一个字,都像拿刀子在剜自己的心。
谢辰眼圈都红了。
他看着她,那张脸曾是他走投无路时的光,如今却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他晓得她是好心,可这份好心,却比刀子还快。
“我忘不了。”
他只摇头,声音虽轻,却有股拗劲在里头。
“我若忘了,便不算个人了。”
“你……”祈子玉还想再劝,却见他竟朝前迈了一步。
她忙不迭地倒退,生生拉开了两人间的空儿。
她怕他再近些,但凡有个亲厚的举动,便成了宁砚卿发作的把柄。
谢辰的脚步停住。
他看着她满是戒备的神情,眼里的那点光亮,就这么灭了下去。
他明白了,她不是不信他,是怕了他。
怕他牵连了她,更怕他毁了自个儿。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平平的音儿。
“时辰到了。”
是宁砚卿。
他不知何时过来的,只在三步开外站着。
手里还端着酒盏,目光淡淡从两人脸上掠过。
“谢公子既与故人说完了话,也该知足了。”
宁砚卿走到祈子玉身侧,伸手又攥住她的腕子,将她扯到身边。
“本王乏了,就此别过。谢公子自便。”
说罢,便拉着祈子玉要走。
祈子玉教他拽得身不由主,人己转身,一双眼却还黏在谢辰身上。
她瞧见他独自立在竹影底下,身形看着很是单薄。
那双眼,从前是何等清亮,此刻却幽沉沉的,望不见底。
就在她快要被宁砚卿拉出那片假山时,她见谢辰动了。
他并未追,也未出声,只朝着她的方向,嘴唇动了两下。
她看懂了。
他说的是——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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