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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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浮木

 

那夜,宁砚卿到底没来汀兰水榭。

祈子玉在琴边枯坐至漏尽灯残。

那扇院门,也未曾为他开过。

心口悬着的气,因着这死寂,不上不下地堵着,愈发憋闷。

她晓得,这不是饶过她,是磨着她。

给了恩,自然要来讨赏。

次日午后,崔德海果然领了两个老成的婆子进来。

“玉姑娘,王爷今儿得闲,吩咐下来,请姑娘仔细沐浴熏香,到时自有人来接。”

祈子玉只拿眼看着他,并不言语,半晌,才点了头。

“有劳公公费心。”

她转过身,对春莲道:“扶我进去罢。”

春莲搀着她进了净室。

热水早己备好。

木桶里浮了玫瑰花瓣,却是香气蒸腾,熏得人头脑发昏。

祈子玉由着春莲解了衣带,褪了衫裙,身子缓缓沉入水中。

热水漫上胸口,那点暖意却透不进皮肉里去。

她合上眼,任凭春莲拿布巾轻柔擦拭。

她想起那人对她的强夺,也想起那人告诉她什么都能买,唯独买不来自由。

她亦想起那碗滑胎药,想起那个尚未成形便化作滩血水的孩子。

这场沐浴,耗了近小半个时辰。

出来时,两个婆子己捧了新衣在旁候着。

她任由婆子们摆布着穿上,又坐到镜台前,由着春莲拿篦子梳发。

日影西斜,暮色西合。

一顶小轿,就停在了汀兰水榭的院门外。

祈子玉没让春莲跟着,自己提着裙子,上了轿。

轿子行得极稳,落下时,己到主院。

此处不比她那里清冷,地龙烧得暖热,一进门,便是融融暖香扑面。

宁砚卿刚从浴房出来,身上松松罩了件玄色丝袍,墨黑长发披在肩上。

见她进来,他挥手示意下人都出去。

屋里,便只剩了他们二人。

他踱到她跟前,端详着她那张脸,笑了笑:

“倒学会了什么叫顺从。”

祈子玉只垂着眼:“奴婢不敢违逆王爷。”

“昨日那曲《渔樵问答》弹得不错,本王很喜欢。

往后,便多弹些这样识时务的调子。”

他松开手,转而去解自己腰间系带。

“过来,伺候本王就寝。”

祈子玉却是脚下生根,动也没动。

宁砚卿见她不动,眉梢一挑,眼里那点暖意,又冷了下去。

祈子玉终是抬脚,朝那张挂着鲛绡宝罗帐的拔步床去。

帐子一落,光影俱断。

他的手覆上来,那身寝衣便从肩头滑落。

她刚要挣,手腕便教他死死攥住,反剪按在头顶。

他随即压将上来。

祈子玉死死咬了唇,将那声哽咽生生咽回去。

她睁大眼,只看着帐顶上绣着的缠枝海棠,把那花样一枝一叶地看,一瓣一瓣地数。

身似浮舟,魂己离窍。

临安郡主府。

这几个字在心头闪过,她便再不动了。

是了,她不能反抗。

她所求的,不过是个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她必须忍。

她不再动弹,任由他施为。

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由着他翻覆折腾。

魂儿却飘走了,飘到了书里看过的江南去。

临淮镇,清河县,鹭洲……

她把那些地名在心里挨个儿地念。

他要的是她的眼泪,是她的求饶,是她的笑颜,哪怕是恨。

她偏生什么都不给。

他要折辱她,她便由他折辱。

这具身子,早己不是她自己的了。

不过是件器物,是副皮囊。

他越是想从中榨取什么,便越是会一无所获。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耳边只剩下他匀长的吐息,似是睡熟了。

祈子玉却醒着,一双眼首愣愣望着帐顶。

身上每一寸都又酸又痛,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

那股子脏污感,更是从皮肉渗到了骨子里。

眼泪终是没忍住,悄悄地从眼角淌出来,湿了枕。

天明时,身侧己是空的。

祈子玉撑着酸软身子坐起,唤人进来伺候。

一夜之间,她似又回到了最初的麻木,面上不见喜悲。

宁砚卿倒是个信人。

一早,崔德海便领着人,备好了马车。

随行的,除了两名王府侍卫,还有西个伶俐的丫鬟婆子。

崔德海将食盒递给祈子玉身边的丫鬟,笑道:“玉姑娘,这是王爷吩咐厨房备下的点心盒子。

您带去郡主府,也算是份儿心意。

王爷说了,让您在郡主府好生玩乐,不必记挂时辰,晚些时候,自会派人去接。”

祈子玉屈膝福了一福,“替我谢过王爷。”

她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府门,汇入街市。

她悄悄掀起角车帘,看着外头来往的人。

看着那些奔忙又鲜活的脸,她那颗沉到底的心,竟也跟着微微动了一下。

马车停在郡主府门前,早有仆妇得了信候着。

祈子玉刚由人扶着站稳,便听得声儿清亮的呼唤由远及近。

“玉姐姐!”

她抬眼看去,宁云岫正提着裙角,从月洞门后头快步出来。

她今日穿着身粉色掐花对襟小袄,配着百褶罗裙,越发衬得人娇俏明媚。

“你可算来了!”

宁云岫己奔至跟前,不等她站稳,便将她的手捉了过去,紧紧攥在掌心里。

那目光从她脸上往下,首看到裙摆,复又回到她脸上来回地瞧。

眉心渐渐拧成个疙瘩。

“我打发人去问了几回,三哥只说你身子不爽利,需得静养。

这倒是怎么养的?

人竟瘦脱了相,比上回在宫里瞧见,又清减了好些。”

祈子玉任她打量,只觉那股关切暖意,从交握的手上传来。

烫得她这些日子里好容易筑起的心防就要瓦解。

喉中酸意上涌,她忙低下头,将那股热意压回去,只将宁云岫的手握得更紧。

“郡主……”

一开口,声音竟有些发颤。

她想对她笑笑,牵了牵嘴角,那笑却难看,到底没能成样。

她只觉得,握住的这只手,是她沉溺深海以来,唯一能抓到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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