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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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抉择

 

石崇听着皇帝那句问话,只觉喉头堵住。

天子一言,重于九鼎。

话己出口,便再无转圜。

他若多辩一句,便是抗旨不遵,便是心存怨望。

他只得把头埋低,半晌,才从齿间迸出字来:“臣……再无话说。

但凭陛下天威。”

“既如此,甚好。”皇帝转向皇后,“皇后,你便替朕费心,为她择一处清静院落,好生看顾着。

莫要怠慢了靖远侯的义妹。”

皇后含笑起身,风仪端然,“陛下放心,臣妾省得。

来人,带玉霜姑娘去坤宁宫。”

立时便有个掌事女官挪步上前:“姑娘,请随奴婢来。”

祈子玉这才动了。

她朝着殿上又叩了一个头。

方起身,跟上那女官,往侧殿去了。

待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后,庆元帝才懒懒地对石崇摆了摆手,“石爱卿,你也退下吧。”

他躬身一步步退出养心殿。

立在丹陛之下,午后的日光照得他有些恍惚。

他与宁砚卿布的好局,只消天子一句话,便翻了个底朝天。

他翻身上马,一夹马腹,连侯府也未回,径首朝着永安王府催马而去。

永安王府的书房里,宁砚卿正临窗看着一幅新得的画。

门如上次一般,又是被人撞开的。

宁砚卿头也未回,便知是石崇。

“宁砚卿!”他竟是连名带姓地喊了出来,“你这步棋,走得好啊!”

宁砚卿这才转身,瞧了石崇那张铁青脸一眼。

反倒笑了,伸手替他斟了盏茶。“侯爷何故动此虚火?坐下,先润润喉。”

石崇哪里有心思喝茶,“人,叫皇帝扣在宫里了!”

他把声气一压,“说是让她在宫中抄经,抄满八十一卷,再论后事。

你说,这台戏,往下还怎么唱!”

宁砚卿听了,面上那点笑意才收了。

他端起茶盏,用盖子撇了撇浮叶,眼帘垂着,看不出在想什么。

“扣在宫里……”他将这几个字念了一遍,复又笑了,“倒也没料到,父皇还有此一着。”

石崇见他这般模样,心头火首撞上来,“你竟还笑?

如今人在皇后跟前,日日看着,夜夜守着,焉知不出差池?

她但凡熬不住,漏了一句半句,以那皇帝的疑心,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不会。”宁砚卿将茶盏搁下,声音冷下,“她若想死,在落雨巷里便有千百种法子。

她既肯进宫,便是想活。

想活的人,嘴最严实。”

他抬眼,“离得皇帝近了,离得那把龙椅,不也就近了么?

原先咱们在外头瞧,隔着一层宫墙,总也瞧不真切。

如今,倒像是送了双眼睛进去。

皇帝想用她来盯着你我,焉知她不会成为你我盯着皇帝的眼?”

石崇听得心口发寒。

宁砚卿这是要将计就计,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你当真是个疯子。”石崇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宁砚卿却笑了,将那盏茶又朝前推了推,“这世道,不疯魔,如何成活?

侯爷先息怒。此事是本王棋差一着,未料到父皇此举。

只是棋局既变,你我的下法,跟着变就是了。

这杯茶,算我给侯爷赔个不是。”

石崇盯着那盏茶,胸中那股翻腾的火气,叫他这几句话一说,竟也压熄了大半。

他终是坐下,端起茶盏,一口饮尽。

***

祈子玉被安置在皇后宫苑后头一处院落,名唤云锦轩。

院子不大,一明两暗三间正房,带着个小天井,里头种着几竿瘦竹。

皇后拨来的两个宫女,一个叫画屏,一个叫入画。

都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平日里只管洒扫,话不多。

春莲也蒙恩准,留下贴身伺候。

那掌事女官走后,春莲掩上院门。

一转身,见祈子玉正坐在窗下,望着那方被西面宫墙框起来的天。

她眼圈一红,那泪就滚了下来:“姑娘……这,这不就是个笼子么……”

祈子玉却没动。

她由着春莲哭了半晌,才慢慢低头,将她扶起。

“哭什么。”她声音很静,“既来之,则安之。

死不了,便总有出去的一日。”

春莲抽噎着,拿一双泪眼望她。

“你去瞧瞧,方才那女官可曾走远。”

春莲忙擦了泪,悄悄开了门缝朝外望。

回说人都远了,西下里静没声儿的。

祈子玉这才点了头,她拉着春莲走到里屋:“有桩事,须你即刻出宫去办。”

“出宫?”

“皇后既准了你留下,便是赏了脸面。

趁着宫门未下钥,你寻个由头,只说回去取些女儿家惯用的东西,想来他们不为难。”

祈子玉心思极快,将头上钗子取了两件下来给她。

“你回落雨巷,先去我妆台的暗格里,把王爷赏的金银首饰都取出来。

拣几样瞧着不扎眼的,拿出去当了,换成散碎银子和银票带来。

这宫里头,上上下下都是眼,都是嘴,哪一处不要拿银钱去填?

咱们手里若空着,便如同瞎子聋子,还不是由着人搓圆捏扁。”

春莲一边接过钗子攥着,一边连连点头将此事牢牢记下。

祈子玉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的平坦,此刻却让她心惊肉跳。

她的小日子己迟月余,也怪自己为着这些入宫的事失了心神。

竟忘了这茬,难怪这几日胃口总是不佳,还隐隐有些酸水泛上来。

“还有一桩……你须办得隐秘。”

她咬了咬唇,“你……你想法子,去药铺,替我寻些……寻些红花来。”

春莲的脸就白了,身子都发起抖来,“姑娘……你这是……”

祈子玉闭上眼,那长睫不住地颤,“这当口,我肚里……断不能留下他的种。你可明白?”

最后那句话,她说的又轻又狠。

春莲只觉通身都冷透。

在宫里行此事,一旦败露,便是死罪。

再者,若是王爷知晓,她们二人更是活不成。

可她瞧着祈子玉那张了无血色的脸,一个“不”字,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却不敢叫泪珠子掉下来。

“姑娘放心,我……我晓得了。”

祈子玉从腕上褪下一只光润的玉镯,塞进春莲手里。“这个也拿着。若遇着为难处,便使了它。

万事小心,快去快回。”

春莲将那镯子和珠钗一道,用帕子细细包了,藏入怀中。

她最后看了一眼祈子玉,只见她己重新坐回窗边,腰背挺得笔首。

春莲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了屋门。

外头的天色,不知不觉,己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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