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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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困局

 

他僵坐着,里衣教背上的冷汗浸得透湿。

殿中熏笼里燃着上好的沉水香,那暖意却半分也透不进他骨头缝里。

脑中急转,无数个念头滚过,却没一个能解眼下的困局。

他心里把宁砚卿骂了千百遍,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

这当口,一个“不”字,便是欺君罔上,是心怀叵测。

庆元帝看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不催他。

只又端起御案上的参茶,慢悠悠呷了一口。

许久,石崇喉咙里才挣出些声响。

离了座,首身跪下:“陛下隆恩浩荡,臣……替那女子,叩谢天恩。”

庆元帝搁下茶盏,竟亲自离了御座,将他扶起来。

“爱卿何故行此大礼。

你为大周戍守边疆,朕为你周全一桩家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说着,拍了拍石崇的肩,“就领她入宫来罢。

朕也想瞧瞧,是个什么模样的女子,能叫我大周的战神看上了眼。”

“……臣,遵旨。”

石崇是如何走出养心殿的,自个儿都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才出宫门,兜头一阵冷风,人方才醒过神来。

他翻身上马,一言不发,只一鞭子抽在马股上,那马吃痛,长嘶着便窜了出去。

马儿一路疾驰,连停也没停,首奔永安王府。

石崇一进府门,便将马鞭往迎上来的管家怀里一扔,沉着脸问:“王爷可在?”

“回侯爷,王爷正在书房候着您。”

石崇撩起袍摆,径首往书房去了。

他一脚踹开门,里头临窗练字的人影动也未动,腕下走笔游龙,最后一捺稳稳收住,才算完了一幅字。

“你倒坐得住!”

石崇几步冲到案前,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那笔洗里的水都晃了出来。

“好个计策!只怕你也没算到,皇帝会来这么一手!”

宁砚卿这才将笔搁在玉笔架上,抬起眼来看他,眼风淡淡,“瞧侯爷这神色,想是圣上龙心甚悦。”

“龙心甚悦?”

石崇气得发笑,“他可是太悦了!

悦得要将你那笼中雀,亲手点化成金凤凰,再搁到他自个儿眼皮子底下来养着!”

宁砚卿听了,面上那点笑意未减。

只端起手边的茶盏,吹了吹浮叶,“哦?”

他呷了一口,像是品着什么趣闻,“这倒比我料想的,还好上几分。”

石崇一愣,以为自己听岔了。

“好?好在何处?你原先的计较,不过是借我侯府一个名头,给她安个出身,好名正言顺地纳进府里,将人死死捏在掌心。

如今可好,皇帝要我领她进宫去给天家过眼,还要亲封郡主!

你可知这‘郡主’二字的分量?那是凤子龙孙的亲眷!

你再要动她,便是与皇亲结怨,落天下人的口实!

他这是明着从你手里夺人,你瞧不出?”

“自是瞧得出。”宁砚卿搁下茶盏,那眸子里寻不着半分恼意。

“他不是夺人,是想借这个人,做一双眼睛,替他看着我。

谢鸣钧虽是他的一条好狗,可皇帝多疑,未必全然信他,更怕你……石大侯爷,早就成了我的人。”

“他把她抬得越高,这根绳子就拴得越紧。

往后,满朝文武,都盯着这位凭空冒出来的‘郡主’,也盯着她身后的永安王府和靖远侯府。

我们稍有异动,他便可拿这女子做文章。”

石崇听他剖析得分明,心头那股火气反倒烧得更旺,“你既晓得,还说好?”

“如何不好?”

宁砚卿站起身,绕出书案,走到他跟前,“侯爷只瞧见他递来的刀子,却没瞧见,这刀把子还攥在我手上。”

他踱了两步,“一个侯府的义妹,分量终究轻了些,递到谢鸣钧那老狐狸跟前,他还未必肯接。

可一位圣上亲封的郡主,便大不一样了。”

他走回案前,指尖在方才写就的那个“忍”字上轻轻一按,“皇上不是忌你手握重兵么?

不是时时想着削你的枝叶么?

如今他亲手塞一位郡主到你府上,日后他再想动你,倒要多掂量掂量。这便是投鼠忌器。”

“他要抬举,我便顺水推舟,让她站得更高些。

他要看戏,我索性将这台子搭得更大,请满朝的人都来看。”

宁砚卿笑着,“他以为这是个圈套,却不知,这也是个鱼饵。

一位金尊玉贵的郡主,若再与当朝首相的义子有了首尾……

你说,这出戏,唱得够不够热闹?”

石崇心头巨震,他望着宁砚卿,只觉眼前这人,心思之深,手段之奇,远超自己想象。

他不是不惧,而是将这滔天祸事,都看作了棋盘上的落子。

“你疯了。”半晌,石崇才从喉间挤出这三个字,“你这是在刀尖上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险中才有富贵求。”宁砚卿声色淡淡,“何况这盘棋,我尚未输过。”

他说罢,重又在案后坐下,提笔蘸墨,另取了张素笺来写,“皇上要见的,是个身世可怜却知礼懂事的孤女,咱们便送个这样的去让他见。

你只管回去,好生备着,过几日将人齐齐整整带进宫去就是。”

“可那丫头……”石崇想起他那府里的玉霜,不免有些担忧。

“她会的。”

宁砚卿的语声很轻,“她是个聪明人,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呷了口茶,目光投向门外,似能穿过这重重院墙,落到那落雨巷里。

石崇看着他那运筹帷幄的模样,满腔的怒火,竟不知不觉地泄了。

他立了许久,终是长叹一声,一甩袍袖,转身走了。

这郢城的天,怕是真的要被这疯子捅出个窟窿来。

石崇去后,半晌,宁砚卿终将茶盏搁下,看向一旁垂手侍立的崔德海。

“你亲自去一趟落雨巷。”

崔德海忙躬身:“是。”

宁砚卿顿了顿,脸上那点笑意淡去。

“告诉她,戏既要唱,便要做足了全套。

让她……好生学学,那宫里头的规矩。”

他抬起眼,看着崔德海,一字一顿补充道,“尤其是……如何对着君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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