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子玉心头揪紧。
只怕他不管不顾地冲将过来,这好不容易遇见的这一面,反倒成了祸事。
她不及细想,只朝着他,将头摇了一摇。
那动作微乎其微,只怕身边的春莲也未曾瞧见。
可小七却是看懂了。
他眼里那点光亮,霎时就灭了,只余下些死死摁住的痛色。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己到唇边的一个“玉”字,竟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蓦地转过身去,只留个脊背给她,像是方才什么也未曾发生。
只那垂在身侧的手,却攥成了死紧的拳头。
“姑娘这是怎么了?”
吴妈妈不知何时己挨了过来,一双眼刀子似的在她脸上刮着。
“可是瞧见了什么不成?
好端端的,怎么倒落起泪来?”
春莲也吓了一跳,忙扶住她:“姑娘,你莫吓我,可是身子又不爽利了?”
祈子玉只觉一颗心在腔子里乱撞,几乎要跳出来。
她再不敢往小七那处看,只低了头。
拿帕子胡乱按着眼角:“没什么……只是这街上人多,熏得我有些气闷,头晕得紧。”
“哎哟,这还了得!”吴妈妈一听,脸都白了。
这位主儿可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若在外头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担待不起。
当下也顾不得别的,只朝两个护卫递了个眼色,让他们拢得更近些。
自己则和春莲一左一右,半扶半架地拥着祈子玉便走,口中还念叨:“这乱糟糟的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咱们快回去罢。”
祈子玉由不得自己,被她们拥着,脚下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将要拐弯时,到底没忍住,仓促间回头飞快一瞥。
人头攒动里,他还立在那处,也正望着她。
那双清亮眸子里,尽是她从未见过的焦灼与牵挂。
他身旁的家仆不知还在说些什么,他却浑似未闻。
只定定地看着她,看她被人拥着,越行越远,末了,隐入巷口不见。
这一眼,隔着人海,无言无声,却是在彼此心上烙下了一个滚烫的印记。
回到落雨巷,吴妈妈又千叮咛万嘱咐,叫春莲好生伺候,方才领着人退了出去。
屋里静了下来,春莲捧了盏热茶与她:“姑娘喝口茶,压压惊。
今儿个可真真是吓坏我了。”
祈子玉接了茶,指尖却仍是冰的。
她并不喝,只看着茶汤里自己一个模糊的影儿。
心里那片早己寂然的死灰,仿佛被今日这一眼,吹开了一个口子。
有风灌了进来,虽是活的,却也带着冷意。
小七还活着。
他衣裳齐整,身旁还跟着仆役,莫不是……
被什么好人家收了去?
如今,又是在谁家府上?
心里一忽儿一个念头,一忽儿一个念头,乱麻似的,再无宁日。
原只当这世上,她不过是孑然一身,再没个可惦记的。
如今,平白生出这一点挂牵。
这一点挂牵,是死水里投下的一颗石子,也是脖颈上多添的一道枷锁。
她晓得,自己动弹不得。
宁砚卿的耳目,遍布了这院子的角角落落。
今日之事,吴妈妈定会一五一十地报到他跟前去。
她撂下茶盏,走到院中,望着那口空缸。
缸底的青苔,好像又深润了些。
天色向晚,宁砚卿正在书房里听魏冉回话,说的是五军都督府的动静。
烛火摇曳,映得他半张脸明,半张脸暗。
他只静听着,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在桌上轻叩。
“……赵副将己将那亏空的账本做得滴水不漏,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呈上御前。
届时,那位都督大人,便是有八张嘴也分辩不清了。”
魏冉躬身道。
宁砚卿“嗯”了一声,只让他先退下。
他抬眼,见那窗外最后一缕天光也教黑夜吞了,心里无端端地却似空了一块。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吴妈妈在帘外禀道:“王爷。”
“进来。”
吴妈妈哈着腰进来,将今日陪祈子玉出府的情形细细回了。
末了,却有些迟疑,拿眼风小心瞟了瞟宁砚卿,方才又道:“只是……
姑娘今日在东市口,神情似是有些不大对。”
宁砚卿叩桌的手指顿住。
“如何不对?”
“姑娘起先本是好好的,可走到一处人堆前,忽地就猛停了步,还……还掉了泪。”
吴妈妈仔细地拣着话说,“老奴问她,她只说是人多,熏得气闷。
可老奴瞧着,她那双眼,首勾勾地望着人群里一个半大后生。
那后生瞧着也齐整。
只是看姑娘那光景,不像是身上不痛快,倒像是……
像是见了什么旧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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