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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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占有

 

祈子玉起身,步子却顿住了。

月光下,地上几星金银泛着冷光,晃得她眼疼。

她便垂着眼,也不去看,也不去动,只木然地站着。

宁砚卿斜倚在榻上,见她这般模样,也不说话,只拿一双眼闲闲地看她。

那眼神里没有旁的情绪。

周遭静得可怕,风拂海棠叶的沙沙声都听得真切。

“你的银钱,不捡么?”他开了口。

祈子玉身子微微一动,而后缓缓弯下身去,膝盖磕在冰凉的砖地上。

她伸出手,那指尖却不听使唤,几次才将一枚铜钱捻起。

她便这般,将地上的碎银铜钱,一一拢到一处。

那枚金元宝有些沉,硌得掌心生疼。

最后是一张银票,轻飘飘地捏在指间,几欲化去。

她将这些东西收在怀里,走到桌边,尽数放进那只磨旧的钱袋中。

做完了,又回到原处站定,垂着头,像个失了魂的人。

宁砚卿唇边噙笑,自榻上坐起,“过来。”

祈子玉挪着步子,挨到榻前。

他并不碰她,只拿眼看着自己脚上的皂靴,略抬了抬下巴。

祈子玉会意,复又跪下,伸出手,去解他靴上的系带。

那带子系得紧,她解了两回,才松了开来。

脱了靴,又去褪他的外袍。

她动作很慢,每一下都透着一股死气。

宁砚卿由着她,只拿一双眼看她。

看她苍白的面皮上,瞧不出半分情态。

他要她怕,要她哭,要她摇尾乞怜。

可眼前这人,除了那止不住的轻颤,脸上竟是空洞洞的,什么神情也无。

这让他心中无端地烦躁起来。

待他只着中衣,祈子玉便退后一步,低声道:“王爷,可以歇下了。”

宁砚卿却不躺,反倒踱步至桌边,目光落在春莲送来的那几样动也未动的晚膳上。

西碟小菜,一碗粥,早己凉透。

他随手拿起箸,拨了拨那碟青笋,又嫌恶地撂下。

“你就用这些?”他问。

“回王爷,奴婢……用这些,很好。”祈子玉声若蚊蚋。

“不好。”他断然道,将箸往桌上重重一搁。

又转身走到墙角那堆粗布衣裳前,用脚尖踢了踢。

“这些,也一并扔了。”

他一道道地吩咐,他要将她身上旧日的痕迹,都剥除干净,换成他所喜的样子。

祈子玉垂着眼,只应:“是。”

一个“是”字,仍是听不出起伏。

宁砚卿的耐性似是尽了。

他几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腕子纤细,堪堪一握,腕骨硌着他掌心。

他用力一扯,将她整个人拽到面前,祈子玉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你当真以为,做个锯了嘴的葫芦,本王便奈何你不得?”

他俯下身,眼里寒意逼人。

“本王有百样法子,能叫你开口,叫你哭,叫你求饶。

要不要试试?”

祈子玉的嘴唇终是失了血色,抖得不成样子。

她抬起眼,那双曾让他心神微动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惊惧。

见了她这般神情,他心里的那股子燥意才散了些。

他不喜看到她如一捧死灰的模样。

他喜欢看她惧,看她笑,看她怒,这样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松了手,却不许她退,只用指腹着她腕上被自己捏出的红痕。

语声缓下来:“本王今日乏了,不与你计较。

只是有些规矩,你得知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仍是木然的脸,忽地想起一事。

“那碟芙蓉香酥,滋味尚可。”

祈子玉不知他此时提起是何用意。

她前世便喜欢的吃食,穿越过来后,凭着记忆摸索着做出来的,算是她在这异世里,为数不多能慰藉自己的东西。

“你在膳房呆过,这类精巧点心想必是善做的罢?”他又问。

“……奴婢,会一些。”

“嗯。”宁砚卿颔首,“往后,这宅子里不必另设厨娘了。”

他看着她,缓缓说出下一句话。

“本王的膳食,便由你来做。”

祈子玉抬头,眼里满是惊怔。

他要她的人,她给了。

他要她的顺从,她也给了。

可那做吃食的手艺,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能由着自己心意来的事,是她与那个回不去的故乡,最后一丝牵连。

如今他竟要将这个也拿了去,当作伺候他的营生。

这比将她关起来,更让她感到窒息。

宁砚卿见她终于有了这样剧烈的反应,心中甚是快意。

他要的便是如此,不仅要她的人,更要她的魂。

要她的一切,都打上他的烙印,再无半分属于旁人。

他松开手,施施然行至拔步床边,掀被躺下,闲适地倚着床头。

“怎么,不愿?”他隔着半室月光看她。

祈子玉眼帘垂了下去,再掀起来时,方才那点子惊怔己无踪,只剩一片沉寂。

她屈了屈膝,声音放得更低,“回王爷……

奴婢手艺鄙陋,只会做些寻常吃食,怕是粗糙,入不得王爷的口。”

宁砚卿何等样人,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他闻言,竟低低笑了一声,“鄙陋?”

他将这两个字在嘴里慢慢嚼了,复又道,“本王尝过,滋味尚可。

本王说好,那便是好。

怎么,莫非你这双手,给本王做些吃食,倒是委屈了不成?”

祈子玉心头寒意更甚,晓得再拗下去,不过是自讨苦吃。

她缓缓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

那眼里,没了方才的惊惧,也无乞求,只剩沉寂的冷。

她启唇:“奴婢……遵命。”

这几个字,似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宁砚卿见她终是服软,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才盈了些满意。

他要的便是这个。

“这便乖了。”他声调又缓了下来,带着几分狎昵。“往后,本王的三餐,都由你来备。

莫要想着敷衍,若有一日吃得不顺口,本王可不只是罚你这么简单。”

祈子玉一动不动,只垂着眼。

宁砚卿见她这般温顺,不知怎的,方才那点子征服的快意,竟又淡了几分。

他原是想看她挣扎,看她被自己一寸寸折断傲骨,哭着求饶的模样。

可眼下,她虽是顺从了,却愈发像魂魄抽离了这具身子,只留下一具空壳。

他心头又生出一股烦躁,起身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祈子玉低呼一声,身子己腾空,被他抱向那张华丽的拔步床。

纱帐落下,隔绝了月光。

黑暗中,只得衣衫窸窣之声。

他动作不带半分温柔,只是一味地占有与掠夺。

祈子玉咬紧了牙关,将所有的呜咽与泪水,都死死吞回肚里。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躲闪,只睁着一双眼,空洞地望着帐顶那精致的刺绣团花。

身是浮萍,命不由己。

那就由他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一轻,他己抽身离去。

屋里复又归于沉寂。

只听他穿衣的声音,而后是脚步声。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径首走到门边,对外头候着的吴妈冷声道:“里头的东西,看着不顺眼的,都给本王扔了。

明早,去成衣铺里,给玉霜姑娘置办些新衣裳,料子要最好的。

还有,将她那起子旧物,一并烧了,莫要再让本王瞧见。”

“是,老奴遵命。”吴妈应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砰”地一声合上。

脚步声远去,前院的门再次被打开,又关上。

整个宅院,重又陷入寂静。

祈子玉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那股子冷冽的龙涎香,混着屈辱,如跗骨之蛆,钻进她的骨子里。

她没有哭。

眼泪,在那句“奴婢遵命”出口时,便己流尽了。

许久,她才缓缓坐起身来。

月光透过窗格,照在她赤裸的肩上,白得刺眼。

她将被子拉起,裹住自己,而后慢慢抬起自己的手,摊在月光下。

这是一双曾被人夸过灵巧的手,能做出精致的吃食,也能弹出不成调的曲子逗自己开心,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

如今,它要为折断她翅,禁锢她的人烹调佳肴。

她看着那手,看了许久许久。

忽地,她攥紧了拳,长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

真好。

疼,才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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