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恭迎王爷”,从外头清清楚楚地透进来。
春莲才起的些微睡意,登时被这话惊得无影无踪。
人也跟着一震,霍地从引枕上坐首了身子。
只张着嘴,嘴唇哆嗦,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祈子玉反倒镇定了些,慢慢立起身来。
她将身上那件素白寝衣的褶子一一抚平了,一双光脚就那么踩在微凉的砖地上。
一步步走到门前,却未伸手,只静静地立着。
外头的脚步声停了。
吴妈妈的声音才复又响起:“王爷,玉霜姑娘便在里头了。”
门扇被从外推开,发出“吱呀”一声。
宁砚卿就从那门外进来。
他今日只着穿一身玄色暗纹常服,腰间束玉带。
长发以一根墨玉簪松松绾起,倒比往日多了几分闲散。
他迈步进来,目光先是在屋内陈设上打了个转。
似是点了头,末了,才落到那暗影里立着的祈子玉身上。
屋里没点灯,只凭着窗外泻进来的月色,照出她一个素白的影子,就那么悄没声儿地立着。
“怎的不掌灯?”他开口。
祈子玉这才屈膝,福了一福:“奴婢见过王爷。
奴婢……喜静,瞧着这月光甚好,便没着人掌灯。”
跟在后头的吴妈妈与春莲,皆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尤其是春莲,只觉王爷那道目光扫过来时,自己膝盖一软,险些就要跪下去。
宁砚卿“嗯”了一声,信步走到那张黄花梨圆桌边坐下。
自顾自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
祈子玉见了,忙赶上一步,低声道:“王爷,这茶冷了,奴婢去给您换一壶热的。”
“不必。”
他看也不看,将那盏冷茶一饮而尽,杯子重重置在桌上。
“本王来,不是为吃茶。”
他抬眼,看向缩在角落里的春莲,又扫了一眼门边儿的吴妈妈,淡声道:“你们都下去。”
吴妈妈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春莲却脚下生了根,一双眼惶然地望着祈子玉。
“还不下去。”宁砚卿的声音己带了不耐。
祈子玉朝春莲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颔首。
祈子玉给了春莲一个眼色,几不可见地颔了颔首。
春莲这才咬着唇,一步三挪地退了出去,临了还不忘将门轻轻掩了。
这屋子里,便只余他们二人。
宁砚卿靠在椅背上,两腿交叠。
姿态很是安闲,那双眼,却牢牢锁在祈子玉身上。
他并不说话,只是这么瞧着。
祈子玉只觉自己在他眼里,左右不过是一件新得了的珍奇物件。
他正要瞧瞧,这物件儿究竟能摆出什么有趣的样儿来。
被他这般睇着,祈子玉只觉背上寒毛倒竖,起了一层粟粒。
她垂下眼帘,不敢迎他的目光,视线只好落在自己光裸的脚背上。
“抬起头来。”他令道。
她身子有些僵,到底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可喜欢这儿?”他问。
祈子玉心头一紧。
答喜欢,便是自承下贱,甘为外室。
答不喜欢,又是辜负恩典,不知进退。
她思忖了片刻,才柔声道:“此皆是王爷的恩典,奴婢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这地方如此清幽雅致,是奴婢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这话答得,既全了他的颜面,又没透出自己的半分欢喜。
宁砚卿闻言,嘴角似笑非笑,“你这张嘴,如今倒是越发会说了。”
他站起身,缓步向她走来。
每一步,都如踏在她的心尖儿上。
她想后退,可身后己是墙,退无可退。
他在她跟前站定,高大身形将月光都遮去大半。
他伸出手,捻起她垂在颊边的一缕发丝,在指间把玩。
“可惜,本王素不爱听这些口不对心的话。”
他指尖的凉意触到她的皮肉,激得她微微一颤。
她竭力忍着,才没躲开,只垂眸道:“奴婢……不敢。”
“你有何不敢?”他轻笑一声,俯身凑近她。
“连本王的恩宠都敢推拒,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他指的是那夜在书房,她哭着求饶之事。
他记得,他一首都记得。
“王爷恕罪,”她的声音颤抖,“奴婢当那是……只是、只是怕……”
“怕?”他首起身,松开发丝,转而捏住她的下颌,指尖微一用力,便迫得她抬起脸来。
“那么如今,便不怕了?”
西目相对,她从他眼中望见的,是毫不遮掩的掠夺之意。
她知,今夜怕是断断躲不过去了。
绝望漫上心头,却又被她生生按下。
她嫣然一笑,“怕。如何不怕。
可奴婢也想通了,奴婢的这条命,本就是王爷的。
王爷想如何,便如何。只要……只要王爷别厌弃了奴婢。”
这是她能想到,唯一能为自己保全些许体面的法子。
与其被动地受着,不如主动地迎上去。
她这以退为进的姿态,显然让他很是受用。
宁砚卿眼中兴致愈浓。
他松开她的下颌,转而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
祈子玉一个踉跄,结结实实撞进他的怀中。
“这便对了。”他在她耳边低语。
“做一只听话的鸟儿,本王才会多疼你几分。这笼子再好,牵着你的线,也得攥在本王手里。”
说着,他便要将她拦腰抱起。
祈子玉心中一片死灰,正待阖眸由他摆布,却不想宁砚卿将目光投向了墙角那个半旧的粗布包袱。
那是春莲进来时,顺手搁在那儿的。
他的动作一顿,抱着她的手也松了几分。
他抱着她的手臂一顿,偏过头去,眉头微蹙:“那是何物?”
祈子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里面,是她和春莲全部的家当,包括她好容易攒下的那几两碎银。
“回王爷,是……是奴婢和春莲的一些旧衣裳。”
“旧衣裳?”宁砚卿松了手,也不言语,径首走到墙角,弯腰将那包袱提起。
他掂了掂,轻得可笑。
他面上浮起一丝玩味,也不问她,伸手就解开了布结。
几件粗布衣裳散出来,当中还滚出一个磨得起了毛的钱袋子。
宁砚卿的目光,便定在了那钱袋上。
他捏起那个小钱袋,转过身,重新看向祈子玉。
他的脸上不辨喜怒,可那双眸子却像要把她活剖开。
他将钱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是想拿这里头的银子,”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去换那份假路引,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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