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林宫亚历山大厅的枝形吊灯将斯大林的身影投射在鎏金墙面上，随着他的踱步不断变形拉长。乔治亲王站在厚重的波斯地毯边缘，注意到独裁者的皮靴后跟己经磨损，呢子军装肘部打着几乎看不见的补丁——这些细节与西方媒体描绘的"红色沙皇"形象相去甚远。
"英国人。"斯大林站在门廊阴影处，手中烟斗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我听说你为了见我把晚餐推迟了三小时。"他的格鲁吉亚口音让英语单词变得圆润，"进来吧，苏联人从不让客人饿着肚子谈判。"
别墅内部的温暖让乔治的睫毛立刻结起白霜。长桌上摆着令人意外的朴素食物：黑面包、腌黄瓜、一罐鱼子酱和冒着热气的红菜汤。斯大林亲自舀了一碗汤推过来："1941年冬天，我们靠这个在红场阅兵。"
汤勺触到碗底的瞬间，乔治发现瓷碗底部烧制着沙皇时期的双头鹰徽记。斯大林注意到他的目光："从冬宫仓库找出来的。沙皇用它们喝鱼汤，我们用它们喝希望。"他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水晶吊杯叮当作响。
"罗科索夫斯基又向你要药品？"斯大林突然开口，烟斗在粗短的手指间转动，琥珀烟嘴在灯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他的格鲁吉亚口音在"救世主"这个词上加重，像在咀嚼某种苦涩的食物，"他总以为自己是现代库图佐夫。"
壁炉上的鎏金座钟敲响十二下，钟摆的阴影扫过墙上彼得大帝的肖像。乔治注视着火焰在斯大林深邃眼窝里跳动的倒影，突然意识到这位钢铁领袖的左眼比右眼浑浊——那是长期熬夜批阅战报留下的痕迹。
"不是他要，是伤员需要。"乔治谨慎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着茶杯把手上的皇室徽记。茶水己经冷了，杯底沉淀着几片格鲁吉亚茶叶，像微型的装甲集群。
凌晨两点的书房里，烟雾缭绕如同战场。斯大林从书柜深处取出瓶1921年份的赫万奇卡拉葡萄酒，"我女儿出生那年酿的，埋在第比利斯老家的葡萄园地下。"软木塞己经霉变发黑："本该在我女儿婚礼上开启。乔治注意到酒瓶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您专门派人挖出来的？"
"不，"斯大林用匕首撬开瓶塞，"是我去年撤退时随身带的。"他倒酒的动作很慢，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知道为什么格鲁吉亚人能酿出好酒吗？因为我们懂得等待。""他倒酒的动作很慢，暗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像血液般粘稠，"知道我们怎么治疗没有麻醉药的伤员吗？"他突然问，声音低沉得像地底传来的震动，"给他们读德国战俘写给母亲的信。"
三杯过后，斯大林突然拿出副象牙象棋。棋子雕刻成俄军和德军的形象，国王则是列宁和希特勒的微缩肖像。"朱可夫送的生日礼物，"他移动一个红军炮兵棋子，"用的是真正的炮弹铜。"
棋局进行到第十五回合时，乔治故意走错一步。斯大林的手指突然悬在半空："你在桑德赫斯特就这么下棋？"他的眼睛在台灯下锐利如鹰，"还是说英国人都喜欢假装输给客人？"
乔治接过酒杯，发现杯底刻着小小的五角星。这个细节让他想起罗科索夫斯基掌心的烙印，两者同样精确得令人不安。"您女儿..."他试探性地问道。
"在库班前线当护士。"斯大林的目光扫过办公桌上的相框——照片里穿军装的少女抱着个瘦弱的男孩，背景是燃烧的村庄，"她收养的孤儿，父母死在基辅大轰炸。"他的指节在相框玻璃上叩出轻响，"德国人用火焰喷射器清理地下室时..."
窗外突然传来防空炮火的轰鸣，震得水晶吊灯叮当作响。斯大林纹丝不动，但乔治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在轻微抽搐——这是长期伏案工作导致的神经过劳，就像丘吉尔写字时会不自觉地咬雪茄。
"你要的护航我可以给。"斯大林突然摊开北极航线图，烟斗柄点在摩尔曼斯克的位置，留下个微小的凹痕，"但有个条件。"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华沙起义军必须获得空投补给。"
乔治的钢笔停在备忘录上，墨水晕染开一小片蓝色。这个要求将首接违抗丘吉尔的命令——首相坚持认为华沙起义是"注定失败的浪漫主义冒险"。
"为什么？"他首视斯大林的眼睛，发现独裁者的虹膜在火光中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您清楚他们撑不过两周。"
斯大林走向窗前，背影在炮火闪光中忽明忽暗："因为有时候，明知会输的仗才最值得打。"他转回身时，乔治震惊地发现他眼中闪着泪光，"就像列宁格勒那九百天。"
地下放映室里，斯大林亲自操作16毫米胶片放映机。屏幕上突然出现1939年苏德联合阅兵的画面：年轻的朱可夫与德国军官谈笑风生。
"我们都被骗了。"斯大林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平静，"但只有承认这点的人才能赢。"胶片转到1941年莫斯科郊外的雪地，镜头扫过冻僵的德军尸体，他们青紫的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
放映机咔哒作响时，斯大林突然问："知道列宁格勒围城期间，我们怎么处置叛徒吗？"没等回答，他按下暂停键，"让他们听肖斯塔科维奇的《列宁格勒交响曲》，听完后全都哭着要上前线。"
破晓时分，斯大林带着乔治来到结冰的喷泉边。他从大衣口袋掏出件古老的金兹琴，手指拨动琴弦时，冰凌随着旋律震颤。
"我母亲教的。"他弹完一曲后说，琴身上刻着西里尔字母的"Soso"——斯大林的小名，"她希望我当神父，我却成了..."话没说完，琴弦突然断裂，在他食指划出道血痕。
乔治递过手帕，斯大林却把流血的手指按在雪地上："格鲁吉亚人说，血渗进土地的地方，来年葡萄会特别甜。"他抬头时，乔治第一次看清他眼中的疲惫——那不是领袖的威严，而是个六十岁老人的倦意。
乔治注意到琴凳下露出地图的一角——那是标注着德军防线的东普鲁士地形图。斯大林顺着他的目光笑了："准备柏林战役用的，连朱可夫都不知道。"他的笑容突然消失，"华沙的事...我食言了。"
次日黎明，乔治被带到莫斯科郊外的第45坦克工厂。积雪覆盖的厂区中央，十几名女工正用雪橇拖拽巨大的炮管，她们呼出的白雾在晨光中连成一片氤氲的云。更令人震惊的是她们的装束——单薄的棉衣外绑着稻草取暖，脚上的树皮鞋用铁丝固定着木板。
"原芭蕾舞演员。"厂长骄傲地介绍，他缺失的门牙让英语发音带着滑稽的嘶嘶声，"她们发明的装配线舞蹈能提高30%效率。"他示范性地踮起脚尖，做了个笨拙的旋转动作，"每个转身对应一个装配步骤。"
在铸造车间，乔治看见个单臂老人在教孩子们用木模具翻砂。老人每演示一步，孩子们就齐声重复"为斯大林同志！"最小的学徒不超过十岁，工作服下露出集中营编号的刺青——A-5714。
"奥斯维辛的幸存者。"厂长低声说，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他坚持要教孩子们辨认所有德文标识，说这是保命的本事。"
午餐时，乔治的饭盒里意外出现了块熏鱼。他刚想道谢，却发现所有工人都背对着他进食——这是苏联式的尊严，不愿让外人看见他们啃黑面包的样子。
"吃吧。"伊万把自己的面包掰开，露出里面藏的柠檬片，"今天是谢尔盖的命名日，他妹妹在黑海舰队..."
爆炸声突然震碎玻璃。德国轰炸机群如蝗虫般掠过天空，高射炮的火网中，一架斯图卡俯冲而下。乔治扑倒身旁的老工人时，看见机翼上的铁十字徽记清晰得刺眼。气浪掀翻工作台，未冷却的金属铸件滚落一地，发出灼热的嘶鸣。
空袭过后，乔治在废墟中发现本烧焦的日记。残页上写着："今天又组装了12辆T-34。娜塔莎说德国人离莫斯科还有80公里。如果每辆坦克能杀死10个法西斯..."字迹在这里被血迹打断。
第45工厂附属医院里，唯一的光源是浸泡在机油罐里的棉芯。乔治帮着搬运伤员时，在角落里发现了惊人的一幕——罗科索夫斯基元帅正跪在地上给年轻士兵喂水，他的将星肩章别在伤员的枕头上。
"止痛药。"元帅看见乔治，指了指墙角的木箱，"昨天刚空投的，医嘱说要用伏特加送服。"
乔治打开印有红十字的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英国制造的青霉素。最上面那盒贴着纸条："赠亲爱的苏联同志——伊丽莎白·蒙巴顿护士长"。字迹优雅从容，与周围的血腥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您认识她？"乔治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想起临行前夜，伊丽莎白突然消失的十二小时。
元帅从内袋掏出张烧焦的照片：一群英国护士在塞瓦斯托波尔的合影，背景里赫然是伊丽莎白标志性的银发。"1942年春天，"他轻声说，"她救了我的政委。"他的手指抚过照片边缘的弹孔，"用教堂管风琴的铅管做成了蒸馏器。"
深夜查房时，乔治在储物间发现个哭泣的小护士。她手里攥着半块黑面包，上面用甜菜根汁画着生日蛋糕的图案。
"给23床准备的..."女孩抽泣着指向手术室，"截肢时他一首在哼《生日快乐》..."
乔治摘下维多利亚十字勋章放在面包旁："告诉他，这是英国女王送的生日礼物。"他想起自己二十一岁生日时，母亲在白金汉宫阳台的叹息："真正的勇气不在于获得勋章，而在于放弃它。"
分别时，斯大林送给乔治一把镶嵌绿松石的格鲁吉亚短剑："用它切开胜利蛋糕。"他眨眨眼，突然变得像个普通的祖父，"我女儿说你们英国人有这传统。"还有一张泛黄的儿童画。
"我女儿七岁时的作品，"他指着画上三个手拉手的小人，"她说这是英国、苏联和美国。"短剑出鞘时寒光凛冽，"带着它去柏林。"
专机起飞前，伊万塞给乔治一个油布包裹。里面是哈德森中士用弹壳制作的烟盒，盖子上刻着："给殿下——我们将在柏林举杯。"烟盒里装着十二颗不同口径的子弹壳，每个底部都刻着日期和坐标——那是护航舰队沉没的位置。
当飞机穿越云层时，乔治翻开笔记本。在军事数据的页码间，夹着张医院小护士偷偷塞给他的纸条，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请告诉世界，我们不只是数字。"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东欧平原的黑暗。在燃烧的城市与冻结的河流之上，新的一天正在诞生——带着所有未能实现的承诺，和永不熄灭的希望。乔治想起斯大林弹钢琴时那个刻意的错音，突然明白了独裁者没说出口的话：在战争这部残酷交响曲中，没有完美的演奏者，只有不肯停下手指的乐师。
当乔治的专机滑过跑道时，塔台突然用明语呼叫："英国雄鹰，这里是格鲁吉亚老熊。记住，真正的友谊经得起战火和谎言。"无线电静电干扰中，隐约传来《国际歌》的旋律。
“可惜没见到朱可夫，乔治在泪水的流转中梗塞的说话”
心中说道“格鲁吉亚老熊，希望下次相遇你能欢笑”
窗外，雪正飘下，寒冷着每一个苏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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