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巷 - “济世堂”药铺后院。
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晾晒药材的竹匾上,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药草清香。白芷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发髻简单地挽起,正专注地翻动着簸箕里的当归片。
“白芷姑娘!白芷姑娘!快救救我家妞妞!”一个穿着打满补丁衣裳、面色焦黄的妇人抱着一个约莫西五岁、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冲进后院。
白芷立刻放下簸箕,快步上前:“别急,大嫂!快把孩子抱进来!”她一边安抚妇人,一边迅速检查小女孩的瞳孔、喉咙,俯身听诊心肺。眉头瞬间紧锁:“是急喉风!痰壅气道!很危险!”
情况紧急!白芷当机立断,让妇人按住孩子,她迅速取来银针,消毒后,手法快如闪电地刺向孩子颈部的天突、廉泉等穴,同时头也不抬地急声吩咐药童:“快!取竹沥水!冰片、麝香粉,少量备用!” 她的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干练和决断,全神贯注于指尖的银针。
就在白芷为了精准施针,身体大幅度前倾,手臂快速捻动银针的瞬间,一个用普通蓝布缝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旧香囊,从她因动作而滑落的袖袋中悄无声息地掉落在晒药的竹匾旁。
此时,沈昭月带着青黛,如同寻常前来问诊或探病的家属,悄然走进了后院。她本欲上前,却被白芷专注救人的姿态吸引,看着白芷那娴熟精准、近乎本能的针法,沈昭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彩,没想到白芷的医术造诣不低!
白芷专注于孩子,并未察觉香囊掉落。药童端来竹沥水,白芷小心地将冰片麝香粉调入其中,然后极其专注地、一滴一滴将混合药液滴入孩子微微张开的嘴里,同时手下捻针不停。时间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片刻后,小女孩“哇”地一声咳出一大口浓稠的黄痰,憋得青紫的小脸瞬间缓和,呼吸也终于顺畅起来!
“妞妞!我的妞妞啊!”妇人抱着孩子喜极而泣,连连向白芷磕头。后院一片忙乱与庆幸。
就在这片混乱中,沈昭月的目光被地上那个不起眼的蓝布香囊吸引。那蓝布的质地、边缘磨损的特定痕迹……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
她悄然上前,弯腰捡起了那个香囊。入手微沉,里面装的似乎并非香料。一种莫名的预感驱使她指尖微动,轻轻拉开了香囊束口的抽绳——里面没有香草,只有几片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黄的纸张!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一张,目光落在纸张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用特殊药水绘制的标记映入眼帘:一株简笔的杏花,花蕊处点缀着三粒微小的红豆!
“轰——!”
看到这个标记的刹那,沈昭月脑海中如同被一道积蓄己久的闪电狠狠劈开!无数破碎而凌乱的画面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汹涌而至:
自己坐在书案前,灯光昏黄,正笨拙地用针线缝制着同样的蓝布香囊,白芷在一旁看着,抿嘴轻笑,眼神却充满信任。
她将写满娟秀字迹的纸张小心折叠,郑重地塞进香囊,递给眼神坚毅的白芷,声音压得极低:“以此‘杏花红豆’为凭,按此名录联络。每月初五,城南土地庙后第三棵槐树下取‘炭’。”
模糊的画面闪过:看似普通的卖炭翁推着吱呀作响的车,车底暗格里,炭块包裹着密信;药铺伙计在抓药时,手指不经意地在药包角落留下微不可察的刻痕;洗衣妇在浆洗大户人家送来的衣物时,指尖灵巧地将薄如蝉翼的丝绢藏入夹层……
沈昭月紧紧攥住香囊和纸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明白了!全明白了!“济世堂”绝不仅仅是医馆!
它是由她失忆前一手创建、以女子医馆为完美掩护、代号“杏林”的情报网络的核心枢纽!那些穿梭于医馆内外的看似普通的病患、药童、伙计、洗衣妇、卖炭翁……都是这张无形大网中的节点!
她们利用看病送药、日常劳作、甚至处理污秽之物的天然便利,无声无息地收集、传递着京城各个角落的消息!白芷,就是她最信任的联络人和执行者!
“杏林春满”,并非只是悬壶济世的愿景,更是这个庞大、隐秘的情报网络的暗喻!云弈信中所提的“杏林密令”,源头就在这里!
白芷安抚好激动万分的妇人,又叮嘱了药童后续用药,刚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摸向袖袋——空空如也!她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香囊不见了!
那是“杏林”的核心名录!她猛地抬头,目光惊慌失措地扫视着地面,最终,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绝望,定格在廊下阴影处——沈昭月正站在那里,手中拿着那个致命的蓝布香囊,目光深邃如寒潭,正静静地看着她!
济世堂密室,油灯如豆。
密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和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沈昭月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手中把玩着那个此刻显得无比沉重的蓝布香囊。白芷跪在她面前,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恐惧和某种决绝而微微颤抖,却倔强地挺首着背脊。
“……郡主恕罪!奴婢……奴婢万死!”白芷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和孤注一掷的坦白,“‘杏林’……是您亲手所创!是您的心血!”
“您曾说,女子生于世间,困于后宅方寸之地,耳目闭塞,所见所闻皆是虚妄与算计。您需要一双眼睛,一双能穿透高墙、看清这京城乃至天下真相的眼睛!一双能保护自己、也能护佑更多弱小女子的眼睛!”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含泪,目光却灼热得惊人:“‘济世堂’悬壶济世是真!救死扶伤是真!但‘杏林’收集、传递消息,也是真!”
“这里的每一位姐妹,都是自愿加入!她们或是受过您活命大恩,或是亲人被权贵所害无处伸冤,或是……只是不甘心做那蒙眼待宰的羔羊,想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多一份看清前路、保全自身的能力!”
泪水滑落,白芷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忠诚与委屈:“您失忆前,留给奴婢最后一道密令是:‘若主上三月无新令,则启用冬蛰预案,静默潜伏,非生死存亡,不得主动联络主上,一切行动以保全姐妹们安危为要!’
奴婢……奴婢不敢违令!只能暗中守着‘济世堂’,守着遍布京城的姐妹们,日复一日地等……等您想起我们、需要我们的那一天!” 她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触碰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听着白芷泣血的陈述,感受着香囊里那些纸张沉甸甸的分量,翻阅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代号、联络点、暗语以及零散却关键的情报信息,沈昭月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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