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不再是唤醒，而是持续啃噬骨髓的酷刑。楚清澜蜷缩在土炕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脑的隆起，刺痛伴随着眩晕，胃里翻江倒海。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霉变物和一丝血腥锈气，混合成绝望的味道。
她咬住下唇，用痛楚压下眩晕与恶心。穿越的混乱和楚家被屠的血仇盘踞在心口，但此刻，求生的本能压倒所有。活下去，才有资格复仇。
强迫冷静，她开始评估身体。肌肉萎缩，皮肤脱屑，指甲凹陷——营养不良。手臂和小腿的瘀痕新旧交错——反复击打所致。后脑的肿块，按压下去，骨面传来摩擦感，每一次心跳都撞击颅骨，视野发黑——重度颅脑损伤，原主致命的根源。
身边没有任何药物。她撑起身体，眩晕让她扶住土墙。墙角水缸结着薄冰。她砸开冰面，舀起冰水，撕下里衣一角蘸湿。冰冷刺激皮肤，让她头脑一清。她动作精准，避开后脑伤，清理擦伤污垢。冰水带走血污，留下刺痛。
刚处理完，粗暴的拍门声炸响，震得门框掉灰。
“罪奴楚清澜！死了没有？没死就滚出来！”
门被踹开，寒风卷着尘土扑灭油灯光。三个身影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瘦削，颧骨高耸，三角眼透着刻薄，唇上鼠须抖着。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抱着胳膊，一脸讥诮。
楚清澜垂下眼睑，身体瑟缩一下，显出虚弱和惊惶。
“孙…孙管事？”她声音沙哑颤抖。记忆里——太医院管事孙有财，赵垣的恶犬。
孙有财捏着鼻子，扫视陋室，目光钉在楚清澜脸上：“哼！命还挺硬？赵首座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不是让你挺尸！太医院不养闲人，尤其不养罪臣家的废物！”
“罪臣”二字扎进楚清澜神经。父亲被拖走、刑场头颅、女眷哭嚎……画面翻涌。她指甲掐进掌心，头垂得更低，肩膀耸动。
“孙管事…我…我头疼得厉害…”她细声道。
“头疼？”孙有财嗤笑，逼近一步，“我看你是骨头轻了！楚家谋害陛下，罪该万死！让你当贱役，是天大恩典！还敢叫苦？”他拔高声音，目光如毒蛇逡巡。这是试探，更是羞辱。
楚清澜心中冰寒，面上缩紧身体，头埋深，肩膀“恐惧”地颤抖。
见她“逆来顺受”，孙有财眼中闪过无趣，下巴一抬：“废物！抬不起刀，还搬不动东西？后院药渣池堆满了！赵爷说了，这活儿，非你这‘贵女’去不可！拖走！”
两个跟班狞笑上前，拽楚清澜胳膊。动作粗鲁。楚清澜被拽得趔趄，眩晕袭来。就在被拖出门槛时，一个跟班脚下“不经意”一绊——
“啊！”楚清澜惊呼，后脑勺狠狠撞在石头门框上！
“砰！”
闷响。剧痛贯穿头颅，眼前黑暗，耳中嗡鸣。她干呕起来，蜷缩在地痉挛，冷汗浸透衣衫。死亡的阴影清晰。
“妈的！晦气！”孙有财骂道，看着楚清澜痛苦抽搐的样子，三角眼闪过一丝忌惮。他挥手：“拖到后头药渣堆去！”
两个跟班像拖死狗一样把楚清澜拖到太医院西北角。一个浅坑里堆积着小山般的废弃药渣和垃圾。腐烂根茎、动物内脏、药材残渣混合，蒸腾出作呕的气味。
楚清澜被丢在地上，剧痛和眩晕让她动弹不得。恶臭钻进鼻腔。她趴着，手指抠进泥土。
这时，压低却兴奋的议论声飘来：
“…听说了吗？承庆宫那位，怕要不行了！”
“嘘！浑身烫得跟火炭，胳膊上的伤，烂得流黑水，臭得熏香压不住！脓血淌透褥子！”
“太医们怎么说？”
“灌参汤吊气罢了！抽抽了，眼翻白，说胡话，喊冷…陛下在承庆宫发火！赵首座跪殿外！”
“这要是真…太医院怕掉层皮啊…”
“掉脑袋都说不定！等着看吧……”
声音模糊，但几个词烫在楚清澜意识里：高热如火炭、伤口腐烂流黑水、脓血、恶臭、抽搐、谵妄、畏寒……
败血症！急性坏死性筋膜炎？甚至并发破伤风！
楚清澜猛地抬头。眩晕和剧痛似乎压下去一丝。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疯狂光芒。绝望边缘，一根“机会”的蛛丝垂落！
冰冷的手指死死按在怀中——那个藏着父亲遗物和秘密的针灸包上。指尖感受到皮套边缘细微的硬物感。紧贴胸口的，像一块烧红的炭，一块必须用命去搏的敲门砖！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目光越过药渣山，望向承庆宫方向。瞳孔深处，冰冷的火焰燃烧起来。
只有染血的命，没有跪着生的魂。这一线生机，她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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