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龙床帐幔低垂，萧景琰坠入了一片黏腻的黑暗。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冷风卷着血腥味往他肺里钻。
“哥哥，抱。”
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景琰猛地回头，只见萧念安穿着那件鹅黄色的小袄，正仰着小脸朝他伸手。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和记忆里追着风筝笑的模样一模一样。
“念安？”他喉咙发紧，刚想伸手，却见孩子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嘴角渗出黑血，“哥哥是不喜欢念安了吗？为什么要让那个黑衣服的老爷爷抓我？”
“不是朕！朕没有……”萧景琰想辩解，却发不出声音。这时，一道黑影从深渊里浮起，萧承翊额间的紫色符箓正往下滴着血，每一滴落在地上，都炸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景琰，”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锯在摩擦，“当年你被刺客围在猎场，是谁替你挡了那淬毒的箭？是我。”
“你三岁高烧不退，太医都说没救了，是谁跪在太庙三天三夜，求来护身符？是我。”
“我在边关替你守着国门，你却在京城里算计我满门？”萧承翊一步步逼近，符箓下的眼睛渗着血，“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你配坐这龙椅吗？”
萧景琰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忽然，一道寒光从侧面劈来，苏珩握着带血的长剑站在那里，玄色战袍染成了紫黑，“狗暴君！我今日便替王爷清君侧！”
长剑带着风声刺向他的咽喉，萧景琰眼睁睁看着剑锋越来越近——
“啊！”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寝衣，贴在背上凉得刺骨。帐外的夜漏敲了三下，月光从窗缝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梦里的血花。
“念安……”他喘着粗气，手抚着胸口，“朕也不想杀你，朕很喜欢你的……”可话没说完，眼底就浮起狠厉，“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生在靖王府。”
梦里苏珩挥剑的模样在眼前闪回，萧景琰咬牙切齿：“苏珩……好一个清君侧！等朕除了苏家，看你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恨意像毒藤缠上心头，他没注意到，皇城根下那条荒废的巷子里，一缕黑气正贴着墙根游走。它穿过靖王府虚掩的侧门，钻进那间临时停放尸体的偏房，落在萧念安冰冷的小身体上。
黑气钻进孩子的七窍，萧念安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接着是胳膊、腿……他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慢慢爬起来，双眼紧闭，嘴角却微微上扬，像个提线的木偶。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那小小的身影己消失在黑夜里，只留下地上一道淡黑色的拖痕，蜿蜒着伸向未知的暗处。
萧景琰坐在龙床边，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寝衣后背的冷汗被夜风一吹，凉得他打了个寒噤，却驱不散心口那股黏腻的窒息感——梦里萧承翊滴血的符箓、念安嘴角的黑血、苏珩带血的剑锋，像三道烙印烫在眼前，闭着眼都能清晰描摹出每一道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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