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着寂静的村庄。
墨峰站在屋门口，肩上挎着粗布包袱，里面塞着几块硬邦邦的黑面包、一袋粗盐，还有那把磨得发亮的镰刀——虽然算不上什么像样的武器，但总比赤手空拳强。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
小荷蜷缩在床角，睡得正熟，怀里还抱着他昨晚偷偷塞给她的旧布偶——那是他小时候用碎布头缝的，歪歪扭扭，却陪了她好些年。
墨峰嘴角扯了扯，想笑，又觉得喉咙发紧。
“别醒，醒了又得哭。”
他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却在合上的瞬间，听见被褥窸窣的动静。
“哥……”小荷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没睡醒的鼻音。
墨峰僵了一下，没回头，只是隔着门板低声道：“睡你的，我天黑前就回来。”
撒谎。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小荷没再出声，但他能感觉到，她正扒着窗缝往外看。
村口的土路坑洼不平，墨峰的草鞋踩上去，扬起一小撮灰尘。
他摸出黑面包啃了一口，干得剌嗓子，但他还是用力咽了下去。
“等赚了钱，非得买一筐白面馒头不可。”
远处，朝阳正从山脊后爬上来，把田垄染成金色。
墨峰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自家的茅草屋顶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小，烟囱里连炊烟都没有。
“走了。”
他紧了紧包袱，大步朝城里走去。
小城离村子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也许阻挠墨峰来这座城的只是金钱而不是距离，墨峰站在城门口，仰头望着高耸的石墙和铁铸的城门，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比村里的磨坊还高……”
他攥紧包袱，跟着人流挤进城门。石板路两侧挤满了摊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牲畜的叫声混在一起，震得他耳朵嗡嗡响。一米九的个头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几个路过的农妇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窃窃私语。
墨峰没理会那些目光，只是攥紧了肩上的包袱，大步穿过城门。
他拦住一个挑着柴禾的樵夫：“这位大哥，冒险者协会怎么走？”
樵夫抬头打量他，目光在他结实的臂膀上停留片刻，咧嘴一笑：“兄弟是新来的？沿着主街走到铁匠铺，往右拐就是。”
主街上人潮拥挤，墨峰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醉醺醺的佣兵。
佣兵骂骂咧咧地抬头，却在看清墨峰的身形后，声音戛然而止。
“……没事，兄弟，你走你的。”佣兵悻悻地让开了路。
铁匠铺隔壁，一栋灰石砌成的建筑门口挂着铁铸的剑盾徽记。
门前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看到墨峰走近，其中一人挑了挑眉：“来注册的？”
墨峰点头，守卫侧身让开：“进去吧，考核厅在左边。”
街边卖烤饼的妇人偷偷打量他，小声对同伴道：“这身板，怕是能单手撂倒一头牛……”
几个穿着皮甲的冒险者从他身边经过，不自觉地让了半步。
他并不习惯被人注视，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膀，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墨峰踏入了一间宽敞的石砌大厅。
屋内光线明亮，几盏油灯悬在梁下，照亮了墙上挂着的各类武器和兽首标本。空气中混杂着铁锈、皮革和炭火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
大厅中央是一张长木柜台，后面坐着两名身穿褐色短袍的办事员，正低头整理着文件。
墨峰走到柜台前，其中一名办事员抬起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新来的？”
墨峰点头：“嗯，想注册冒险者。”
办事员是个中年男人，留着修剪整齐的胡须，眼神精明而干练。他上下打量了墨峰一番，眉毛微微挑起。
“体格不错。”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羊皮纸，推了过来：“填一下名字、年龄，还有出身地。”
墨峰接过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纸上写下：
墨峰，十六岁，南境黑麦村。
办事员扫了一眼，有些讶异：“十六岁？”他忍不住又看了看墨峰的身高和肩膀的宽度，“……倒是少见。”
手续办得很快。墨峰领到了一块铁制徽章，上面刻着交叉的剑与盾——最低级的“铁牌”冒险者。
办事员将徽章递给他，目光却落在了他腰间那把破旧的镰刀上。
“你就带这个？”
墨峰下意识地握紧了镰刀柄，语气平静：“够用了。”
办事员沉默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转身从身后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柄铁剑。
“拿着吧，协会的备用武器，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总比镰刀强。”
墨峰一怔，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对方己经把剑塞进了他手里。
剑身不算长，约莫两尺半，剑刃未开锋，但握柄缠着结实的皮革，重量适中。
墨峰握紧剑柄，轻轻挥了两下。
呼——呼——
剑刃破空的声音低沉而稳定，远比镰刀顺手。
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点了点头：“……谢了。”
办事员笑了笑：“别客气，新人不容易。”
墨峰刚把铁剑别在腰间，那名办事员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他从柜台下抽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展开在桌面上。
“新手冒险者，一般得先接点简单的活儿。”
墨峰凑近看了看，纸上画着简陋的地图，标记着几个村落和一片被红圈标注的林地。
“罗密村附近最近闹哥布林。”办事员用食指点了点红圈，“袭击牲畜，偷粮食，还伤了两个村民。”
他抬头看向墨峰：“你这样的体格，对付几只哥布林应该不成问题。”
墨峰盯着地图，眉头微皱：“……就杀哥布林？”
办事员笑了笑：“怎么，嫌简单？”
“不是。”墨峰摇头，“只是没想到第一次任务这么……普通。”
“哈！”办事员从抽屉里摸出一枚铜制的小牌子，丢给他，“带着这个，每杀一只哥布林，割下它们脖子上挂的骨头挂饰——带回来交差，一只算二十铜币。”
墨峰接过牌子，捏在手里掂了掂。
办事员又补充道：“别小看哥布林，它们虽然弱，但数量多，而且狡猾。你要是大意，阴沟里翻船的新手可不少。”
墨峰点头，将牌子塞进怀里：“明白了。”
办事员犹豫了一下，又从柜台下摸出一个小布包，推给墨峰。
“拿着。”
墨峰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硬饼干和一小包盐。
“协会给新人的一点补给。”办事员耸耸肩，“别饿死在半路上。”
墨峰沉默了一瞬，随后认真地道了谢。
办事员摆摆手：“行了，去吧。记住——哥布林的骨头挂饰，别漏了。”
走出协会大门，墨峰站在街口，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丘陵轮廓。
罗密村就在那个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铁剑。
“哥布林而己……没什么好怕的。”
他迈开步子，朝着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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