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出来时,林炙的手心全是汗。太后果然问起了蜀地朝天椒,他只敢说“听蜀地来的商贩讲,朝天椒辣度异常,多用于腌制腊肉”,半句没提赈灾款和刘官差,总算没露出破绽。可太后最后那句“你若知道什么,尽管告诉哀家,哀家保你周全”,却像块石头压在他心上——太后显然知道些什么,是在给他机会,也是在警告他。
刚走到御膳房门口,就被王管事拦住了。王管事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些食材,看着光鲜,仔细一看全是边角料:鸡腿肉切剩下的碎肉,被虫蛀过的鲜花椒,还有些看着就不新鲜的猪下水,显然是赵虎倒台后,郑家换了法子刁难他。
“林掌柜,今日的食材就这些了,”王管事皮笑肉不笑,“御膳房的好料都被赵虎糟蹋了,暂时只能用这些,委屈你了。”
林炙看着托盘里的碎肉,心里明镜似的。这哪是“暂时”,分明是郑家故意的,想用这些没人要的边角料,让他烤不出像样的串,好在太后面前说他“江郎才尽”,连御膳房的料都用不好。
“多谢王管事,”林炙却笑了,端过托盘,“这些料挺好,正好能做些新鲜花样。”
王管事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会接招,撇了撇嘴,转身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其他厨子:“谁也别帮他,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来!”
林炙把碎肉倒进盆里,加了些姜末去腥,又撒了把御膳房特有的“玫瑰盐”——这盐是用玫瑰花熏过的,带着淡淡的花香,是他前几日学规矩时发现的“宝贝”。
“碎肉不成串,那就做‘掌中宝’,”林炙对凑过来的小厨子说,“把肉剁成泥,拌上玫瑰盐和香料,团成小球,穿在竹签上烤,外焦里嫩,比整块肉还香。”
小厨子眼睛一亮,赶紧帮忙剁肉。林炙又拿起那些被虫蛀过的鲜花椒,挑出完好的部分,用温水泡了泡,去了苦味:“这些花椒扔了可惜,烤猪下水正好,去腥增香。”
他想起蜀地的做法,把猪下水用醋和白酒反复搓洗,去除异味,再用沸水焯过,切成小块,穿成串,刷上用蜂蜜和豆瓣酱调的酱料,放在炭火上慢慢烤。
“还有这个,”林炙指着墙角堆着的残花,是御花园修剪下来的月季和蔷薇,花瓣还新鲜,“花瓣洗干净,裹上蜂蜜,和掌中宝串在一起烤,花香混着肉香,肯定特别。”
周围的厨子们一开始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看着林炙把那些“废料”摆弄出花样,渐渐都围了过来,有个老厨子忍不住问:“林掌柜,这花瓣烤着能吃?”
“怎么不能?”林炙笑着递给他一串刚烤好的“玫瑰掌中宝”,“尝尝?美容养颜,比你们的燕窝还管用。”
老厨子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嘿!真香!玫瑰盐的咸,蜂蜜的甜,还有肉香,绝了!”
午膳时,林炙把烤好的“新花样”装进食盒,按照规矩去慈宁宫呈递。刚走到回廊,就撞见了玲珑公主,公主正拿着根糖葫芦,吃得满嘴通红。
“林炙哥哥,你烤了什么?好香啊!”公主凑过来,鼻子嗅个不停。
林炙打开食盒,里面的玫瑰掌中宝和下水串色泽,花瓣烤得微微发焦,散发着奇异的香味。“给太后和公主换换口味,”林炙拿起一串掌中宝,“这是用碎肉做的,您尝尝?”
公主咬了一口,眼睛瞪得溜圆:“比之前的烤串还好吃!这是什么神仙味道?”她抢过食盒,拉着林炙就往慈宁宫跑,“快给皇祖母尝尝!”
太后看着食盒里的“新花样”,先是皱了皱眉,觉得用残花和下水当食材,太“粗鄙”,可尝了一口掌中宝,眉头就舒展开了:“这碎肉做得倒精致,还有股花香,不错。”
她又尝了口下水串,惊讶地说:“这猪下水竟一点腥味都没有,还带着花椒的麻香,是怎么做的?”
林炙把做法说了,太后听得连连点头:“你倒是会想办法,把些废料都变成了佳肴。看来这御膳房的规矩,没把你的灵气磨掉。”
公主在一旁吃得欢,嘴里塞得满满的:“皇祖母,林炙哥哥太厉害了!比赵大厨强多了!让他当御膳房总管吧!”
林炙吓得赶紧跪下:“公主谬赞,草民不敢当。”
太后笑了,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让他把剩下的烤串分给宫里的人尝尝。这在宫里,己经是极大的恩宠了。
消息传回御膳房,厨子们看林炙的眼神彻底变了,有敬佩,有羡慕,还有些人开始主动跟他搭话,请教烤串的技巧。连之前刁难他的王管事,见了他都客气了些。
可林炙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郑家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赵虎虽然被抓了,但郑成还在,郑贵妃还在,他们随时可能再来找麻烦。
这日傍晚,林炙正在收拾灶台,小厨子偷偷跑过来,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郑成买通了给你送炭火的小太监,今晚的银炭里掺了东西,小心。”
林炙的心猛地一沉。他认得这字迹,是之前帮他指出账本错漏的老厨子,看来这御膳房里,不全是郑家的人。
他捏着纸条,走到炭堆旁,拿起一块银炭,用指甲刮了刮,里面果然露出些黑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杏仁味——是砒霜!
郑成够狠,竟想在炭火里下毒,让他在烤串时中毒身亡,神不知鬼不觉。
林炙不动声色地把那块银炭扔进泔水桶,又故意大声对送炭火的小太监说:“今日的银炭看着不错,赏你一串烤串。”
小太监接过烤串,眼神有些闪烁,匆匆谢了恩就走了。林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冷笑——鱼儿上钩了。
他立刻去找周院判,把银炭里掺砒霜的事说了。周院判听了,脸色凝重:“郑成这是狗急跳墙了,必须禀报太后,把他绳之以法。”
“不可,”林炙拦住他,“现在没有证据,郑成肯定会抵赖。而且,他背后是郑贵妃,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周院判皱眉:“那你想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林炙看着炭堆,忽然笑了:“我有个办法,既能让郑成露出马脚,又能让太后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附在周院判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周院判听完,连连点头:“好主意!就按你说的办!”
入夜后,御膳房的厨子们都睡了,林炙还在灶台前忙碌。他故意用了那批“有问题”的银炭,烤着明天要给太后的烤串,烟雾缭绕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送炭火的小太监躲在暗处,看着林炙咳嗽不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郑成说了,只要林炙中毒身亡,就赏他五十两银子。
就在这时,林炙忽然捂住胸口,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像是中了毒。小太监以为得手了,刚想跑出来报信,就被埋伏在一旁的侍卫抓住了。
“人赃并获,”周院判走出来,手里拿着块沾了砒霜的银炭,“带他去见太后,看他还敢狡辩!”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不是我!是郑成指使我的!他让我在银炭里掺砒霜,害死林掌柜!”
林炙“醒”过来时,己经在慈宁宫了。太后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郑成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小太监的供词和那块带毒的银炭,都摆在他面前,铁证如山。
“郑成,你还有什么话说?”太后的声音冰冷,“为了扳倒一个厨子,竟用如此阴毒的手段,你眼里还有没有宫里的规矩?还有没有哀家?”
郑成磕头如捣蒜:“太后饶命!是奴才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求太后开恩!”
玲珑公主在一旁喊:“皇祖母,不能饶他!他想害林炙哥哥,太坏了!”
太后看了看林炙,又看了看郑成,最终叹了口气:“把他关进宗人府,听候发落。”
郑成被拖下去时,怨毒地瞪着林炙,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骨子里。
风波平息,林炙走出慈宁宫,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他知道,郑成虽然被抓了,但郑贵妃还在,这场争斗,远远没有结束。
周院判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倒是有勇有谋。只是往后,更要小心了,郑贵妃不会放过你的。”
林炙点点头,心里却异常平静。他想起父亲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这宫里,怕没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回到御膳房,他看着灶台上的炭火,忽然发现里面有个东西在闪闪发光。扒开炭火一看,是块小小的玉佩,刻着个“郑”字,像是郑成不小心掉落的。
玉佩的背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字:“黑风口,辣椒窖。”
林炙的心猛地一跳。黑风口,辣椒窖,这难道就是刘官差信里说的,藏着赈灾款的地方?
他紧紧攥着玉佩,手心的汗浸湿了上面的刻痕。看来,他得想办法去一趟蜀地的黑风口了。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郑贵妃宫里,郑贵妃正对着一封信冷笑,信是从蜀地寄来的,上面写着:“黑风口己布好局,就等林炙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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