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墨笔生花,本草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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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墨笔生花,本草正名

 

檐角的铁马被晚风推得叮当响时,李墨正将最后一页稿纸叠成整齐的方块。宣纸上的墨迹还泛着潮气,混着案头新研的松烟香,在暮色渐沉的书房里漫出几分沉静来。

“先生,药铺的周郎中在堂屋候着了。”伙计小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李墨捏着稿纸的指节微微收紧。他瞥了眼窗台上那只粗瓷碗,里面盛着的麻椒与火椒正借着天光泛出暗沉的红,像极了这些日子街头巷尾那些淬了毒似的流言——说林记烤串的香料里掺了迷魂药,说吃多了会坏了嗓子瞎了眼,更有人拿着串竹签子在衙门口哭嚎,说自家孩子吃了烤串便上吐下泻。

“知道了。”他应了声,将稿纸郑重地塞进蓝布封套,起身时衣摆扫过案头的《本草图经》,哗啦啦翻到画着“秦椒”的那一页。

堂屋里的八仙桌上摆着三碗凉茶,周郎中捻着山羊胡的手指正叩着桌面,见李墨进来便首起身:“李相公这几日闭门不出,原是在捣鼓这个。”他目光落在那蓝布封套上,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了然的笑意。

李墨将封套推过去:“周郎中是看着林记起的家,那些香料从采买到晾晒,您都亲自验过。如今外面的闲话传得没边,我思来想去,总得有个说法。”

封套解开的瞬间,周郎中的目光便被稿纸上“林记烤串风味考”七个蝇头小楷吸住了。他越往下看,捻着胡须的手指便越收越紧,读到“麻椒味辛性温,通三焦而逐寒湿”时忽然拍了下大腿:“妙啊!将火椒比做‘温中散寒之君’,香草喻为‘醒脾开胃之臣’,这般譬喻,便是妇孺也能看懂。”

李墨端起凉茶呷了口,茶水下咽时带着微涩的回甘:“我查了二十余种医书,又比照了林掌柜从川蜀带来的香料样本,才敢写下这些。只是……”他顿了顿,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光有文章不够,还得借您的名声。”

周郎中忽然站起身,将稿纸往怀里一揣:“明日卯时,你带着这稿子去印书馆。午时三刻,我在城隍庙前的讲经台候着,保准让全城人都知道,林记的香料不是毒物,是正经八百的本草。”

翌日午时的日头正烈,城隍庙前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李墨站在讲经台侧后方,看着周郎中穿着那件浆洗得发白的药袍,将《林记烤串风味考》的活字印本分发给围拢来的百姓。

“大伙儿看这麻椒,”老郎中举起个红绸包裹的托盘,里面的麻椒颗粒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唐本草》里明明白白写着,能治‘齿痛口疮’,怎会是迷魂药?”

人群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昨日还在骂骂咧咧的泼皮张三挤到前排,指着托盘里的火椒嚷嚷:“可我家小子吃了就闹肚子!”

周郎中不慌不忙地从药箱里取出本泛黄的册子,翻开其中一页:“张屠户家的二郎那日确实来瞧过病,我当时便问了,他除了吃烤串,还偷喝了半坛酸梅汤。这火椒遇冷则滞,原是他自己贪凉坏了脾胃。”他将册子举得高高的,“这是我的诊病记录,上面还有你画的押。”

哄笑声里,张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悻悻地缩回人群。李墨望着讲经台上侃侃而谈的周郎中,忽然想起三日前林掌柜红着眼圈来求他的模样——那时铺子己经关了三日,门板上被人泼了墨汁,写着“黑心店”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李相公,您看!”小赵忽然拽着他的袖子指向街角,只见几个穿短打的汉子正将一摞印好的《风味考》往墙上贴,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踮着脚念道:“香草,又名香茅,《食疗本草》言其‘去恶气,温胃进食’……”

话音未落,便有个提着菜篮的妇人凑过去:“这么说,吃烤串还能治病?”

周郎中在台上听见了,朗声笑道:“治病谈不上,但这些香料都是正经药材,只要不过量,于身体是有益无害的。林记的烤串我也常吃,你看我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

人群里爆发出善意的笑,先前那些紧绷的面孔渐渐舒展开来。李墨看着有人开始往林记的方向走,脚步轻快得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忽然觉得眼角有些发潮。

暮色染红西天时,林记烤串的门板重新卸了下来。穿堂风卷着烤得滋滋冒油的肉香飘到街上,引得来来往往的人频频回头。

“李相公这篇文章,比十副猛药还管用。”林掌柜攥着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印书馆的王掌柜说,一上午就加印了三次,现在连邻县都有人来求购呢。”

李墨望着重新热闹起来的铺子,檐下的红灯笼被晚风拂得轻轻摇晃,将暖黄的光洒在排队的人群脸上。忽然有人指着街角惊呼,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体面的汉子正将一张大字报往墙上贴,墨迹淋漓的标题在暮色里格外刺目——“本草为幌,暗藏玄机”。

“那是……县太爷的小舅子!”有人低低地喊了一声。

李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看清了大字报末尾的落款,是城里最大的酒楼“聚仙楼”的掌柜。那张纸被风掀起边角,露出下面一行小字:“某亲见林记采买异域奇草,非《本草》所载……”

周郎中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捻着胡须的手指微微发颤:“聚仙楼的后台硬得很,他们这般指名道姓,怕是……”

檐角的铁马又开始叮当作响,这次却带着几分风雨欲来的急促。李墨望着那张在晚风中猎猎作响的大字报,忽然想起《风味考》里写的最后一句话——“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他原以为凭一篇文章便能理清是非,却忘了这世间最难辨的从不是草药,而是人心。

“先生,他们还贴了您的画像。”小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捏着半张被人撕下来的纸,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额头上写着“帮凶”二字。

李墨接过那张纸,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忽然听见聚仙楼的方向传来鞭炮声,噼啪作响,在渐浓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抬头望向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正从云层里褪尽,沉沉的暮色如同巨大的网,正缓缓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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