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重燃炉火:京城第一缕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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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重燃炉火:京城第一缕烟

 

南锣鼓巷的雨下得黏黏糊糊,像块浸了水的棉絮,贴在人脸上,闷得喘不过气。林炙蹲在破屋的门槛上,看着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坑,坑里的水混着泥,黑黢黢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李墨在屋里翻找着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里,带着股压抑的烦躁。“找不到了,”他抱着最后一个包袱出来,声音发涩,“那半罐孜然粉,真的找不到了。”

狗蛋缩在墙角,小手攥着块烤焦的肉渣——那是昨天从市集捡的,福记烤肉摊扔的边角料。他不敢说话,只是偷偷看林炙的背影,那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块被雨打湿的石头,硬邦邦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

三天前从李御史府的胡同逃出来后,他们就像惊弓之鸟。太子虽然护下了林炙,却也没立刻救苏掌柜,只说“时机未到”。秦先生给的帖子被巡捕搜走了,布包里的证据也在混乱中遗失,现在别说救苏掌柜,连下一顿饭都成了问题。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林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在胸前洇出片深色的痕,“青石镇没有孜然的时候,咱们用茴香籽磨粉代替,不也卖得挺好?”

李墨愣住了:“你……你还想烤串?”

“不然呢?”林炙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等太子救苏掌柜?等秦先生送皇商牌照?还是等那些巡捕良心发现,放咱们一条生路?”他往屋里看了看,那只缺腿的木床还在,屋顶的破洞用茅草盖着,风一吹,草叶就往下掉灰,“在京城,能靠的只有自己。”

狗蛋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些褐色的粉末,带着股淡淡的香味。“这是柳娘给的,”他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她说这是她老家的‘野茴香’,磨成粉也能当撒料,比孜然还香。”

林炙捏了点野茴香粉凑到鼻尖,辛辣里带着股草木的清气,像黑风口山梁上的风,粗粝,却带着股活劲。他心里一动,突然转身往屋后走:“李兄,帮我把烤炉翻出来。狗蛋,去井边打桶水。”

烤炉还在,是从青石镇带出来的那只,铁架被踹弯了点,炉底沾着些凝固的猪油,像块干涸的琥珀。林炙用铁丝把歪掉的铁架绑好,又找来几块碎砖,垫在炉脚——这样就稳了。李墨不知从哪找了块磨刀石,正蹲在井边磨那把穿肉的铁签,石屑混着井水,溅了他一裤腿。

雨停了,天边裂开道缝,漏出点昏黄的光。林炙往炉里添了把松木,火“噼啪”地燃起来,青烟裹着松脂的香气,从屋顶的破洞钻出去,在南锣鼓巷的上空打了个旋,慢悠悠地往西街飘去。

“肉呢?”李墨磨完最后一根铁签,抬头问。

“我去南集买了点。”林炙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肉,是些带筋的五花肉,算不上好,却新鲜,“卖肉的张屠户说,这是今早刚杀的猪,便宜,适合烤串。”他把肉切成小块,用铁签串起来,动作熟练得像在青石镇的老槐树下,“还记得怎么腌吗?少放酱油,多放料酒,再加半勺糖,去腥,还能提鲜。”

“记得。”李墨接过肉串,往盆里撒着调料,“以前在黑风口,你教过我。”

狗蛋蹲在炉边,手里拿着那罐野茴香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火苗。“神仙哥哥,要撒粉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点期待,像只等着喂食的小兽。

“再等等,”林炙翻动着肉串,猪油滴在炭火上,腾起阵阵白烟,裹着肉香往西周扩散,“得等肉烤到七分熟,粉才能挂住。”

香味很快飘出了破屋,钻进隔壁的院子。柳娘抱着琵琶走过来,站在篱笆外,深深吸了口气,眼睛亮了:“这味儿,比西街那些酒楼的都香!林小哥,你这是……要在院里摆摊?”

“先烤几串尝尝。”林炙递过去一串刚烤好的,“用你的野茴香粉做的,你品鉴品鉴。”

柳娘咬了一口,辣得首吸气,却连连点头:“香!比茴香籽够劲!这筋烤得也正好,嚼着有劲儿,不像‘福记’的,烤得太烂,像棉花。”她突然往巷口指了指,“你看,有人闻着香味过来了!”

是住在前院的那个弹三弦的瞎子,手里拄着根竹杖,正顺着香味往这边挪。“柳姑娘,啥东西这么香?”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给我来一串,记账上。”

“给。”林炙又递过去一串,“不用记账,算我请的。”

瞎子接过串,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突然笑了:“这味儿……像我年轻时在关外吃的烤羊肉,够劲!小哥,你这串卖多少钱?我明天让我徒弟来买。”

“五文钱一串,买三送一。”林炙报出价钱,比市集便宜两文——刚开始,得拉点回头客。

很快,院子里就挤满了人。有修鞋的老张,有卖花的王婆,还有几个在附近作坊做工的伙计,都是南锣鼓巷的老住户,闻着香味就来了。林炙烤串的手没停,李墨收钱记账,狗蛋负责递串,三人配合得像在青石镇时一样默契。

“这粉里加了啥?咋这么香?”王婆咬着串脆骨,眯着眼睛问。

“秘密。”林炙笑着说,手里的铁签转得飞快,“不过要是您常来买,我就告诉您。”

众人都笑起来,院子里的气氛像炉子里的火,越来越旺。柳娘抱着琵琶,坐在门槛上弹起来,调子是《黑风口谣》,是林炙教她的,粗粝的弦音混着烤串的香味,在南锣鼓巷的暮色里,像首不成调的歌。

突然,巷口传来马蹄声,比之前巡捕的更轻,却更急。林炙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护住烤炉——是李御史的人?还是顺天府的兵卒?

柳娘也停了弹琵琶,警惕地看着巷口。众人纷纷散开,躲在门后或树影里,刚才的热闹瞬间没了,只剩下炉子里的火还在“噼啪”地燃着。

一个穿青衫的人骑马过来,在院门口停下,是周先生!他从马背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个信封,脸色有些发白:“林小哥,苏掌柜……苏掌柜他……”

“他怎么了?”林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被放出来了!”周先生从怀里掏出封信,塞给林炙,“是太子殿下亲自去刑部大牢提的人,还罚了李御史半年俸禄!这是苏掌柜让我给你的,说……说让你今晚去锦绣阁一趟,有要事相商。”

林炙接过信,指尖有些发颤。信是苏掌柜写的,字迹娟秀,说他己经平安回到锦绣阁,还说“李御史虽未倒台,却也元气大伤,短期内不敢再找你麻烦”。最后一行字,写着“锦绣阁后院的铺子,我给你留着,随时可以开张”。

“太好了!”李墨拍着大腿,眼睛亮得像炉子里的火星,“苏掌柜没事了!咱们可以去锦绣阁摆摊了!”

狗蛋也蹦起来:“我就知道神仙哥哥的烤串能带来好运!”

院子里的人又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贺喜。修鞋的老张说:“我就说林小哥是有福气的,这串烤得这么香,老天爷都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林炙没说话,只是往炉里又添了把松木。火更旺了,青烟从屋顶的破洞钻出去,在暮色里拉得很长,像条线,一头系着青石镇的老槐树,一头连着京城的钟楼。

“今晚不去锦绣阁。”林炙突然说。

“为啥?”李墨和周先生都愣住了。

“明天再去。”林炙翻动着手里的肉串,野茴香粉撒在油滋滋的肉上,香气更浓了,“今晚,我想在这儿多烤几串。”

他想让这香味再飘远点,飘到西街,飘到顺天府,飘到那些曾经刁难他、轻视他、想置他于死地的人鼻子底下。他想告诉他们,他林炙来了,带着他的烤炉和火椒粉,带着青石镇的烟火气,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扎下根了。

周先生没再劝,只是笑着说:“苏掌柜说了,铺子永远给你留着。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来接你。”

送走周先生,林炙把最后一串烤好的肉递给柳娘:“尝尝,这串多加了点野茴香。”

柳娘咬了一口,突然指着巷口笑:“你看,连巡捕都闻着香味来了!”

是王捕头,穿着便服,手里提着个酒壶,站在院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才……刚才路过,闻着香味就过来了。林小哥,给我来两串,钱照给。”

林炙递过去两串特辣的:“不用钱,算我赔罪。之前在市集,多有得罪。”

王捕头接过串,咬了一大口,辣得首吐舌头,却连连说:“好吃!比‘福记’的强!林小哥,以后要是有人敢在南锣鼓巷找你麻烦,报我的名字!”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慢悠悠地罩下来。南锣鼓巷的灯笼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炙的烤炉还在燃着,青烟裹着肉香,在巷子里打着旋,像个调皮的孩子,钻过门缝,爬上屋顶,往京城的深处跑去。

“神仙哥哥,你看!”狗蛋突然指着天边,“那颗星星好亮!”

林炙抬头望去,一颗亮星挂在钟楼的顶上,像枚被人遗忘的铜钉,钉在墨色的天幕上。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野茴香和火椒的香味,这是属于他的味道,属于青石镇的味道,现在,也成了京城的味道。

他握紧手里的铁签,签尖还沾着点肉渣,在火光下闪着油光。

“京城,”林炙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南锣鼓巷的青石板上,掷地有声,“老子来了。”

炉子里的火还在燃着,青烟从屋顶的破洞钻出去,在京城的夜空里拉了条线,一头系着过去,一头连着将来。而巷子深处,一个穿黑斗篷的人正站在树影里,看着那缕青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手里拿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正是林炙。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林炙的烤串摊,就像风暴眼里的那点火星,看似微弱,却足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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