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目光像落在脖颈上的刀刃,林炙攥着布防图的手心沁出冷汗。绸缎铺掌柜缩在柜台后,算盘珠子"咔哒"掉了两颗,滚到太子靴边。狗蛋突然往前迈了半步,小手里还攥着那支金簪,尖声道:"他是好人!是苏姐姐让他送东西的!"
太子的视线从林炙怀里移到金簪上,眉峰微蹙。那簪头的凤凰纹他认得——是苏婉儿的陪嫁,据说当年父皇亲手赐的。他沉默片刻,突然扬手:"都随本王来。"
醉仙楼后院的厢房里,檀香混着药味漫在空气中。林炙将布防图放在桌上,太子展开时,指腹抚过图上标注的密道入口,喉结滚了滚:"她果然把这个送来了。"他抬头看向林炙,目光缓和些许,"苏侧妃让你带什么话?"
"她说......让您保重。"林炙想起苏婉儿塞信时发颤的指尖,补充道,"追杀她的人,好像与御史台有关。"
太子将布防图折成方块,塞进袖中:"本王知道了。你们的事,王掌柜跟我说了。想在京城落脚?"见林炙点头,他从案上拿起块玉佩,"拿着这个去南锣鼓巷找刘婆,就说本王让她给你们寻个住处。"
玉佩触手温润,刻着个"雍"字。林炙刚要道谢,太子己转身出门,玄色蟒袍扫过门槛时,丢下句:"别在醉仙楼久留,锦衣卫盯得紧。"
南锣鼓巷比西街杂乱十倍。土路上坑坑洼洼,积着雨后的泥水,两旁的土坯房歪歪扭扭,晾衣绳上的破布像招魂幡。刘婆的门脸藏在巷子深处,挂着块"房屋中介"的木牌,字迹被雨水泡得发肿。
"太子殿下的人?"刘婆接过玉佩,眯眼打量半晌,突然往巷尾指,"就那处吧。前院住了个弹琵琶的,后院堆着柴火,角落有间破屋,月租二百文,先交三个月。"
破屋比想象中更糟。屋顶漏着天,墙角长着青苔,唯一的木床缺了条腿,用砖块垫着。李墨伸手抹了把窗棂,指尖沾着层黑灰:"这......能住人吗?"
"嫌差?"刘婆往门槛上啐了口,"这可是京城!多少人挤破头想住南锣鼓巷,离市集近,摆个摊都方便。你要是不住,有的是人抢。"
林炙往屋顶看了看,阳光从破洞漏下来,在地上投下铜钱大的光斑:"就这吧。"他掏出王掌柜给的工钱,数了六百文递给刘婆,"麻烦您找些茅草,我好修屋顶。"
刘婆收了钱,脸色缓和些:"算你识相。茅草在后院,自己搬。"
修屋顶时,隔壁传来琵琶声,咿咿呀呀的,像是哭腔。弹琵琶的女子探出头看了眼,见林炙在铺茅草,突然道:"椽子朽了,光铺茅草没用。我这儿有两根旧木头,你拿去垫垫。"
女子叫柳娘,据说以前是教坊司的乐伎,年老色衰后就住在这里。她帮着递钉子,看着林炙熟练地修补屋顶,突然笑:"看你这手艺,不像做买卖的,倒像个庄稼汉。"
"以前在乡下种过火椒。"林炙往瓦片上抹泥,灰浆溅了满脸,"来京城想烤串卖。"
"烤串?"柳娘眼睛亮了,"是不是青溪镇传的那种?我前几日听茶摊的说,有个姓林的小哥烤串能让人忘了姓啥。"见林炙点头,她笑得更欢,"那敢情好!以后我弹琵琶,你烤串,保准能招来客人。"
正说着,前院突然吵起来。个醉醺醺的汉子踹开柴门,举着酒壶骂骂咧咧:"刘婆子!欠我的酒钱啥时候还?再不还,我把你这破屋拆了!"
是住在前院的屠户,据说跟衙门里的人沾亲带故,在这条巷子里横行霸道。柳娘吓得往屋里缩,林炙却放下瓦刀,挡在柴门前:"她欠你多少钱?"
"五十文!"屠户喷着酒气,"你想替她还?先问问我这拳头答不答应!"
林炙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五十文钱拍在他手里。屠户掂了掂,突然笑了:"看不出你这穷酸还有钱。不过......"他目光落在林炙的烤炉上,"这破炉子看着碍事,不如给我劈了当柴烧,我就当你买个平安。"
"不行!"狗蛋扑过来护住烤炉,"这是我们吃饭的家伙!"
"小崽子找死!"屠户抬脚就要踹,被林炙一把抓住脚踝。林炙手上使力,屠户"哎哟"一声摔在泥里,酒壶也滚到臭水沟里。
"滚。"林炙的声音冷得像冰。
屠户爬起来,撂下句"你等着",灰溜溜地跑了。柳娘拍着胸口:"你惹了他,往后怕是不得安生。这屠户的表哥是顺天府的捕头,狠着呢。"
林炙没在意,继续修屋顶。李墨却忧心忡忡:"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换哪儿去?"林炙抹了把汗,"这地方离市集近,租金也付了,先住着再说。"他看向巷口,"等明天去市集看看,能不能摆个临时摊,先赚点钱修屋子。"
傍晚时,屋子总算能住人了。林炙生了堆火,烤了几串仅剩的羊肉,给柳娘送了两串。柳娘吃得首咂嘴:"比酒楼的烤肉还香!你这撒料里加了啥?"
"秘密。"林炙笑着说,心里却在盘算——火椒粉只剩小半罐,秘制撒料也快没了,得赶紧想办法从青石镇运货,不然连串都烤不了。
正说着,巷口传来脚步声。刘婆领着个穿青衫的书生进来,说是"隔壁院的账房先生,听说你们要找活计,特来看看"。
书生自称姓周,戴着副断了腿的眼镜,说话文绉绉的:"听闻林小哥会烤串?我家掌柜的想在酒楼添个新花样,不知你愿不愿意合作?我们出场地,你出手艺,赚了钱三七分。"
"你们掌柜的是谁?"林炙警惕地问。
"锦绣阁的苏掌柜。"周先生推了推眼镜,"他说......有位姓苏的姑娘托他照应你。"
锦绣阁!林炙心里一动,掏出那支金簪:"你认识这个?"
周先生见了金簪,脸色微变,连忙点头:"正是。苏姑娘的意思是,让你先在锦绣阁的后院摆摊,等攒够钱再开铺子。租金全免,还能借你些调料。"
这简首是雪中送炭!林炙连忙答应。周先生留下地址,说明天一早来接他,临走时突然回头:"对了,苏掌柜让我给你带句话,小心顺天府的人,尤其是姓吴的知府。"
林炙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和吴知府有关!
送走周先生,李墨喜滋滋地算着账:"锦绣阁在西街,人流量大,肯定能赚不少!等赚了钱,咱们就把这破屋修修,再......"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外面的喧哗打断。是屠户带着人来了,为首的正是他表哥,那个捕头!
"就是他!"屠户指着林炙,"不仅打了我,还私藏凶器!"
捕头拔出腰刀,指着林炙:"有人举报你私藏管制刀具,跟我回衙门一趟!"
林炙知道是冲自己来的,刚想反抗,就被柳娘拉住。柳娘给捕头塞了串铜钱,赔笑道:"误会,都是误会。这小哥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我替他给屠户赔罪。"
捕头掂了掂铜钱,突然笑了:"赔罪可以。不过......"他目光落在林炙的烤炉上,"这炉子看着像铁做的,按规矩得交'铁器税',一两银子,交了就没事。"
一两银子!林炙气得发抖。这分明是敲诈!
"没有。"林炙握紧拳头。
"没有?"捕头使了个眼色,两个衙役立刻上前要抓林炙。林炙侧身躲开,刚想反抗,就听见巷口传来个声音:"住手!"
是周先生去而复返,还带着个穿锦袍的中年人——锦绣阁的苏掌柜!
"王捕头,你这是干什么?"苏掌柜冷冷地说,"这位林小哥是我的客人,你也敢动?"
王捕头见了苏掌柜,脸色顿时变了:"苏掌柜?我不知道他是您的人......"
"现在知道了?"苏掌柜指着屠户,"这人敲诈勒索,仗势欺人,你看着办吧。"
王捕头哪敢怠慢,当场给了屠户几巴掌,又连连给林炙赔罪,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苏掌柜扶起林炙,目光在破屋上扫了一圈,叹了口气:"委屈你了。明天就搬去锦绣阁后院吧,那儿有间空房,比这干净。"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布防图送到了?太子殿下没说什么?"
林炙点头:"殿下让我多谢苏姑娘。"
苏掌柜松了口气,又从怀里掏出个钱袋:"这是五十两银子,你先拿着,买点调料,修修烤炉。等站稳脚跟,再谈合作的事。"
林炙接过钱袋,心里五味杂陈。这京城,果然是个靠关系的地方,没苏掌柜和太子撑腰,他们怕是早就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送走苏掌柜,林炙看着满是破洞的屋顶,突然觉得这屋子也没那么糟了。至少,他们有了个落脚点,还有了赚钱的门路。
"明天去锦绣阁看看。"林炙对李墨和狗蛋说,"咱们的烤串,说不定真能在京城火起来。"
深夜,林炙被冻醒了。屋顶的破洞漏进月光,照在地上的稻草上,像层薄霜。他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又看了看蜷缩在旁边的李墨和狗蛋,心里踏实了不少。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撬门,又像是老鼠在啃木头。林炙悄悄起身,摸起墙角的木棍,走到门边。
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两个人的对话声,压得很低。
"确定是这间?"
"没错,屠户说的就是这破屋。吴大人说了,拿到那小子的烤串秘方,重重有赏。"
吴大人!林炙的心猛地一沉。是吴知府的人!他们果然没放弃,竟然找到这儿来了!
他握紧木棍,指节泛白。月光下,门栓正在轻轻晃动,显然是被人用工具撬开了。
林炙回头看了看熟睡的李墨和狗蛋,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今晚这关,怕是不好过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窗外的暗影里,还藏着另一双眼睛——是柳娘。她手里攥着根发簪,正警惕地盯着撬门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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