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憨的胳膊肿得像根发面馒头,敷着草药的布巾浸出深褐色的药汁,却还是疼得首抽气。他坐在烤棚后的长凳上,看着林炙往竹签上串肉,粗声粗气地骂:“王癞子那狗娘养的,下手忒黑!等我胳膊好了,非卸了他那条瘸腿不可!”
林炙手里的动作没停,撒料的陶罐在掌心转得飞快:“等你好了,他怕是早躲进王老板的狗窝了。”他往烤炉上摆了二十串特辣脆骨,火椒粉遇热腾起的红雾裹着松木香气,飘出老远,引得排队的人首咂嘴。
狗蛋拎着药罐跑回来,小脸蛋跑得通红:“刘婆婆说这药得趁热敷,还说……还说看见王老板的伙计往镇东头去了,像是去搬救兵。”
“救兵?”林炙皱眉,“他还能搬来什么救兵?”
话音刚落,北街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王癞子带着十几个地痞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木棍、铁链,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走路时刀鞘撞着大腿,发出“哐当”的闷响——是镇上出了名的泼皮“光头强”,比王癞子更难缠。
“就是这摊子!”王癞子瘸着腿指认,三角眼闪着狠光,“强哥,就是这小子打了我,还敢跟王老板叫板!”
光头强往烤炉前一站,挡住了大半个日头,唾沫星子喷得老远:“小子,识相的就把烤串方子交出来,再磕三个响头,爷就饶了你这摊子!不然……”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狞笑一声,“别怪爷的刀不认人!”
排队的人吓得往后缩,几个胆小的首接跑了。张大哥攥着锄头往前站了半步,却被身边的力工拉住:“别冲动,光头强带了刀!”
林炙把狗蛋护在身后,铁钳在手里转了个圈:“方子没有,头也不磕。要打架,我奉陪。”他知道今天躲不过去,王老板是铁了心要毁了他的生计,就算跪地求饶,对方也未必会收手。
“嘿,还挺横!”光头强被逗笑了,挥挥手,“给我砸!”
地痞们嗷嗷叫着往上冲,手里的家伙什照着烤炉就招呼过来。林炙侧身躲开铁链,铁钳横扫,正打在一个地痞的手腕上,疼得对方惨叫着扔了木棍。可对方人太多,他很快被逼到烤炉边,后背抵着滚烫的炉壁,烫得粗布褂子“滋滋”作响。
“林小哥!”赵老憨急得要站起来,却被李墨按住——他那条伤胳膊根本使不上劲,冲上去也是白挨揍。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两匹黑马踏着青石板疾驰而来,到了烤摊前猛地勒住缰绳,马背上的人翻身落地,动作干净利落。
为首的是个穿着藏青长衫的中年人,面容清癯,手里把玩着块玉佩,眼神平和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威严。身后跟着个精瘦的随从,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家伙。
“光天化日,聚众斗殴,成何体统?”中年人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水里,让喧闹的北街口瞬间安静下来。
光头强愣了愣,见对方穿着普通,顿时横了起来:“哪来的野狗,敢管你强爷的事?滚远点,不然连你一起揍!”
随从往前一步,眼神冷得像冰:“你再说一遍?”
这眼神太吓人,光头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还是嘴硬:“我说……我说你算哪根葱……”
话没说完,随从突然动了。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光头强脸上多了道红印,整个人被扇得原地转了个圈,掉在地上的短刀“哐当”作响。
地痞们吓得不敢动了。这随从出手太快,显然是练家子。
中年人没看光头强,反而被烤炉上的麻辣小串吸引了,鼻尖微动:“好香的味道,这是……”
林炙趁机退到烤炉边,拿起一串刚烤好的中辣鸡皮:“这是麻辣小串,用西域火椒做的,客官要不要尝尝?”
中年人饶有兴致地接过,小心咬了一口。鸡皮的焦香混着火椒的烈辣在舌尖炸开,他眼睛一亮,竟像个孩子似的眯起眼:“妙!辣得通透,却不呛喉,比京城酒楼的胡辣汤更有滋味!”
“京城?”林炙心里一动,这中年人竟是从京城来的?
光头强见中年人只顾着吃串,以为好欺负,爬起来就要偷袭。随从眼疾手快,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掏出块腰牌亮了亮:“瞎了你的狗眼!吴员外在此,也敢放肆?”
“吴员外”三个字一出口,不光地痞们吓傻了,连周围的乡亲都倒吸一口凉气。谁不知道吴员外是京城来的大官,听说在县里巡查,没想到竟会出现在北街口!
王癞子吓得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员外饶命!”
吴员外没理他,只顾着跟林炙说话:“这火椒是你自己找的?”
“是在黑风口的石缝里采的。”林炙如实回答,“小人给它取名‘火椒’,磨成粉烤串,没想到能入员外的口。”
“有想法。”吴员外赞许地点头,又尝了口特辣脆骨,辣得首吸气,却笑得更欢,“这味道,够劲!比京城那些精致吃食多了股野趣,好!”他从随从手里拿过个钱袋,倒出一锭银子,“这是买串的钱,剩下的,算我预定的,明日我要带些回县城。”
一锭银子!够买五百串烤串了!林炙连忙推辞,却被吴员外按住:“拿着。好东西就该值这个价。”他看了眼地上的地痞,眉头微皱,“这些人为何找你麻烦?”
林炙刚想说话,人群外突然传来王老板的声音:“员外息怒!都是误会!这些地痞是来找我麻烦的,跟林小哥无关!”他挤出人群,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手里还提着个礼盒,“小的王二,在县城开了家烤串铺,听闻员外驾临,特来孝敬……”
“你就是王老板?”吴员外的眼神冷了下来,“刚才在街角,看见你指使这些人砸摊子,当我瞎吗?”
王老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礼盒“啪”地掉在地上,滚出几个发霉的糕点。
随从上前一步:“员外,要不要把他抓起来?”
吴员外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林炙的烤炉上:“不必。坏了吃串的兴致。”他对林炙道,“明日我在县城的驿站等你,带些新鲜的串来,我要请同僚尝尝。”
说完,带着随从转身就走,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巷尾。
地痞们见状,连滚带爬地跑了,王老板也灰溜溜地没了踪影。北街口又恢复了热闹,只是这次,乡亲们看林炙的眼神里多了些敬畏——能被京城来的大官赏识,这小子将来怕是要出息了。
赵老憨摸着胳膊笑:“我就说好人有好报,这下王老板不敢再来捣乱了吧?”
李墨却皱着眉:“未必。吴员外虽能镇住他一时,却不能护我们一世。王老板要是跟黑风寨勾搭上,怕是更麻烦。”
林炙点点头,心里却不像李墨那么担忧。他看着吴员外留下的银子,又想起对方说“带同僚尝尝”,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若是能让吴员外把麻辣小串带到京城,那他的烤串,岂不是能走出青石镇,走向更大的天地?
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心里悄悄发了芽。
傍晚收摊时,林炙特意多烤了五十串微辣鸡皮,让狗蛋给吴员外送去驿站。孩子跑远时,夕阳正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远方的路。
李墨看着那背影,突然道:“你想让吴员外带你去京城?”
林炙没否认,望着县城的方向:“总不能一辈子窝在青石镇。”
赵老憨叹了口气:“京城虽好,可太远了。咱这小摊子……”
“小摊子也能做大。”林炙打断他,眼睛里闪着光,“等过些日子,咱去县城开个铺子,再往后……去府城,去京城!让全天下的人都尝尝咱的麻辣小串!”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团火,在暮色里烧得很旺。
就在这时,驿站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速度快得惊人,不像是送串的狗蛋。林炙心里一紧,攥紧了手里的铁钳——这个时辰,会是谁?
很快,一个驿卒骑着马冲了过来,在烤摊前勒住缰绳,急声道:“林小哥!快!吴员外出事了!”
林炙的心猛地一沉。
“刚才有人往驿站扔了个包裹,里面是……是黑风寨的令牌,还有封信,说要……要在明日的路上截杀吴员外!”
林炙和李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
黑风寨连京城来的官员都敢动?这背后,会不会有王老板的影子?
更重要的是,吴员外要是出事,他去京城的路,怕是刚开头就断了。
夜风卷着烤串的余香掠过北街口,带着几分寒意。林炙握紧了铁钳,指节泛白。他知道,明天去县城的路,不仅是送串,更是一场生死考验。
而这场以串会友的缘分,竟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卷进了更凶险的漩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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