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晨光总带着股烟火气。北街口的老槐树下,林炙的烤炉刚冒起青烟,排队的人就绕了三圈——有挎着菜篮的妇人踮脚张望,有背着书包的孩童攥着铜钱蹦跳,连隔壁药铺的掌柜都支使小伙计来占位置,嘴里念叨着“今日特辣串得多备两串,我那老寒腿就认这口”。
“神仙哥哥,特辣粉够不?”狗蛋抱着陶罐跑过来,辫梢沾着的火椒粉末被风吹得簌簌落,“赵大叔说今日要多烤五十串,聚福楼的钱掌柜派人来催了。”
林炙正往竹签上串猪脆骨,闻言抬头笑:“够。你把那新晒的孜然粉拿来,撒在特辣串上,让钱掌柜尝尝鲜。”自上次从黑风口夺回火椒,他就把王老板往火椒里掺“白粉”(后来查明是让人腹泻的巴豆粉)的事告诉了钱万贯,老掌柜又惊又怒,不仅彻底断了和王老板的往来,还把聚福楼的“独家供应权”给了林炙,每日保底要两百串,让北街口的生意越发红火。
赵老憨推着肉车过来时,车板上的五花肉颤巍巍的,泛着新鲜的粉红:“张屠户说这是今早刚杀的猪,脆骨剔得干干净净,保准烤出来嘎嘣响。”他往烤炉里添了块松木,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对了,昨儿见着王老板了,蹲在镇口的破庙里,瞅着咱这摊子,眼睛绿得像狼。”
林炙手里的铁钳顿了顿。王老板虽因“下毒”被钱万贯赶出了青石镇,却没离开太远,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人。
“让他看。”林炙翻转着手里的串,火椒粉在炭火上炸开,香气裹着松木的清香,引得排队的人首咽口水,“咱凭手艺吃饭,不怕他看。”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多了份警惕。李墨今早去县城送串,临走前特意叮嘱:“王老板在县城认识些地痞,怕是会来捣乱,得早做准备。”
日头升到头顶时,烤摊前突然一阵骚动。三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挤开人群,为首的是个瘸腿的汉子,脸上带着道刀疤,正是镇上出了名的地痞王癞子。他斜着眼打量着烤炉,手里的铁链子“哗啦”作响:“听说这麻辣小串能辣死人?给爷来十串特辣的,要是不够劲,砸了你这破摊子!”
排队的人顿时往后缩,张大哥想上前理论,被旁边的人拉住:“别惹他,这王癞子是出了名的不要命。”
林炙心里一沉。果然是王老板找来的人。他不动声色地往赵老憨身边靠了靠,低声道:“稳住。”
“十串特辣是吧?”林炙拿起铁钳,“稍等,马上就好。”他往串上撒火椒粉时,故意多撒了半勺——对付这种人,就得让他尝尝厉害。
王癞子的两个跟班起哄:“快点!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怕了?”
“急什么?”赵老憨突然开口,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辣着你们主子的舌头,赔得起吗?”他年轻时在码头扛过活,对付地痞有的是办法,此刻往烤炉前一站,铁塔似的身影竟把王癞子的气焰压下去不少。
特辣串烤好时,油光裹着火椒粉,在阳光下泛着橙红的光。王癞子抓过一串就往嘴里塞,嚼了两下,脸色突然涨得通红,像被泼了桶滚水,接着猛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水……水!”王癞子的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跟班们手忙脚乱地去旁边茶馆要水,王癞子却不依不饶,把手里的竹签往地上一摔:“他娘的!这是什么鬼东西?想辣死爷是不是?”他说着就往烤炉扑,要去掀摊子。
“住手!”林炙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王癞子的手腕细得像麻秆,被林炙铁钳似的手攥着,疼得嗷嗷叫。
“你敢动手?”王癞子色厉内荏地吼,“知道爷是谁吗?王老板是我表哥!”
果然是王老板!林炙心里冷笑,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些——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至少现在不想。
“误会。”林炙松开手,递过一串微辣的鸡皮串,“这是微辣的,您尝尝?”
王癞子哪肯吃,一脚把鸡皮串踹飞:“少来这套!给爷拿五十文钱,不然这摊子别想开下去!”
“凭什么给你钱?”赵老憨往前一步,胸膛挺得像座山,“你算哪根葱?”
“不给是吧?”王癞子使了个眼色,两个跟班立刻掏出短棍,就要动手。
排队的人吓得往后退,却没人走——张大哥悄悄把锄头往手里攥,卖豆腐脑的王婶端着铜勺,随时准备泼热水,连平日里文弱的李墨妻子,都抱起了旁边的石臼。
林炙看着这一幕,心里一暖。他举起铁钳,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想砸摊子,先过我这关。”
王癞子被他的气势镇住,愣了愣,随即狞笑:“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了!”他一挥手,跟班的短棍就朝着烤炉砸来。
“小心!”赵老憨猛地把林炙推开,自己却没躲开,短棍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胳膊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赵大哥!”林炙目眦欲裂,抄起铁钳就冲了过去,狠狠砸在跟班的背上。那跟班惨叫一声,趴在地上起不来。
另一个跟班见状,举着短棍就往林炙头上抡。林炙侧身躲开,铁钳横扫,正打在他的膝盖上,跟班抱着腿哀嚎起来。
王癞子吓得腿肚子转筋,转身就跑,却被地上的石子绊倒,摔了个狗啃泥。林炙上前一步,铁钳抵在他脖子上:“还敢来吗?”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癞子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是王老板让我来的,不关我的事啊!”
“滚。”林炙收回铁钳,声音冰冷,“告诉王老板,再来捣乱,我打断他的腿。”
王癞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铁链子都忘了捡。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张大哥扶起赵老憨,看着他红肿的胳膊,怒道:“这王癞子,下手真黑!”
“没事,皮糙肉厚。”赵老憨咧着嘴笑,额头上却渗着冷汗——那一下,着实不轻。
林炙心里又疼又怒,找来草药给赵老憨敷上,沉声道:“王老板这是铁了心要跟咱过不去。”
“要不……报官?”李墨妻子怯生生地说。
“报官没用。”李墨不知何时回来了,脸色凝重,“王老板在县衙有关系,报官也是不了了之。”他从怀里掏出封信,“我在县城听说,王老板找了个叫‘黑风寨’的帮派,说要……要把你绑到山里去。”
林炙的心猛地一沉。黑风寨他听说过,是盘踞在青石镇和县城之间的山贼窝,官府都奈何不得,王老板竟然跟他们勾搭上了!
“这可咋整?”狗蛋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抓着林炙的衣角。
林炙没说话,看着烤炉里跳动的火苗,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知道,退是退不过去的,只能主动出击。
“赵大哥,你先去养伤。”林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李兄,你陪我去趟聚福楼,我有事找钱掌柜。”
赵老憨急道:“你要干啥?”
“借兵。”林炙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钱掌柜在县城地面上有面子,说不定能帮咱挡住黑风寨。”
李墨眼睛一亮:“这主意好!钱掌柜靠你的串赚了不少,肯定愿意帮这个忙。”
两人往聚福楼走时,夕阳正把青石镇染成金红色。北街口的烤摊前,张大哥和几个力工正帮忙收拾,王婶则给排队的人分着豆腐脑,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可林炙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王老板既然找了黑风寨,就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场较量,己经从街头斗殴,升级成了生死博弈。
走到聚福楼门口,李墨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对面的酒楼:“你看。”
林炙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对面酒楼的幌子换了,上面写着西个大字:“王记烤串”,王老板正站在门口,对着聚福楼的方向,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手里还把玩着一把匕首,匕首上的寒光,在夕阳下闪得人眼睛疼。
他身后,站着几个穿着黑衣的汉子,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家伙。
林炙握紧了手里的铁钳,指节泛白。
看来,王老板不仅找了黑风寨,还在聚福楼对面开了烤串摊,这是要跟他打擂台,不死不休了。
暮色渐浓,聚福楼的灯笼亮了起来,映得“王记烤串”的幌子越发刺眼。林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聚福楼的大门。
他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而这场席卷青石镇的麻辣旋风,也即将迎来最猛烈的风暴。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dhecf-2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