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刚过,京城的风就带上了刺骨的凉意。林炙站在“炙味斋”的柜台后,看着伙计们将新写的价目牌挂出去,上面的数字比昨日又下调了一成——一串“蛇椒里脊”从五文钱降到西文,“西域孜然筋”从八文降到七文。可即便如此,门口排队的食客还是比往日少了近一半。
“东家,对面又降价了。”李墨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往街对面努了努嘴。福源号的新掌柜是钱西海的侄子钱小五,正站在门口吆喝,手里举着个木牌,上面写着“精品烤串三文一串,买三送一”。他身后的伙计们穿着簇新的衣裳,捧着托盘穿梭在人群里,托盘里的烤串看着油亮,凑近了闻,却少了红泥镇火椒特有的焦香。
“那是用陈年老椒拌着胭脂红烤的,吃多了烧心。”林炙捻起一串刚出炉的烤串,火椒粉在指尖留下暗红的印记。他比谁都清楚,钱小五的烤串成本连两文都不到,这般降价,分明是想赔本赚吆喝,把林记拖垮。
更让人头疼的是反林盟的其他势力。街尾的“聚贤楼”把酒水价格砍了一半,说是“喝好酒送烤串”;城西的“老酱园”推出“买酱肉送辣串”,酱肉的价格比成本价还低三成。这些酒楼仗着家底厚,摆明了要打消耗战,看谁先撑不住。
“关外的赵头头来信了。”周掌柜匆匆从后堂进来,手里的信纸被风刮得哗哗响,“那边的反林盟分店把烤串卖到了两文钱一串,还说要是赵头头不跟着降价,就砸了他的店。赵头头问咱们要不要跟着降,再降下去,连红泥镇的火椒钱都赚不回来。”
林炙接过信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透着股焦急。赵头头的加盟店本就靠着薄利多销,再降价,确实只能喝西北风。“告诉赵头头,不用降价。”林炙沉吟片刻,“让他推出‘买烤串送羊汤’,羊汤用咱们的秘料熬,成本低,还能暖身子,关外的人肯定喜欢。”
李墨在一旁记账,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东家,江南的孙掌柜也遇到麻烦了。反林盟的人在她店对面开了家新店,卖的烤串跟咱们的一模一样,价格却只有一半,说是‘改良版’,好多客人都被抢过去了。”
“一模一样?”林炙挑眉,“他们的火椒从哪儿来的?”
“听说是钱小五从西域弄来的野椒,看着跟红泥镇的火椒差不多,就是辣度差远了,得多加三倍才能有咱们的味。”周掌柜叹了口气,“那些不懂行的食客哪分得清,只觉得便宜。”
正说着,门口一阵骚动。几个穿短打的汉子摔碎了酒坛,酒液溅在“炙味斋”的门槛上,混着泥水流进店里。“你们的烤串太贵了!想坑人啊!”为首的汉子叫嚣着,正是钱小五雇来的地痞。
林炙刚要让人去报官,却见瑞王的侍卫长突然出现,身后跟着几个捕快。“瑞王有令,严禁在商业区寻衅滋事。”侍卫长一挥手,捕快们立刻上前,将地痞们捆了个结实。钱小五在对面看得真切,脸涨得通红,却敢怒不敢言。
“王爷说了,让林东家安心做生意。”侍卫长递给林炙一张字条,上面是瑞王的亲笔:“反林盟资金链撑不了多久,守住品质,便是胜算。”
林炙心里一暖,刚要道谢,侍卫长却压低声音:“王爷还说,郑知府在牢里招了,说有人在红泥镇的火椒田里动了手脚,好像是种能让火椒减产的药草。”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林炙心里。他猛地想起圣女送来的那缕头发,想起被换掉的金椒苗,还有王掌柜临死前含糊的话语。“多谢告知。”他握紧字条,指尖泛白,“请转告王爷,林某定不会让他失望。”
送走侍卫长,林炙立刻让人备马,想去红泥镇看看究竟。可刚走到门口,就被周掌柜拉住了:“东家,现在走不得!您看,反林盟的人又在街对面贴告示了,说咱们的秘料里加了罂粟壳,吃了会上瘾!”
告示上画着幅歪歪扭扭的画,一个食客抱着烤串痛哭流涕,旁边写着“林记烤串,吃人不吐骨头”。几个不明真相的百姓围在告示前议论,有人己经开始往“炙味斋”的门上扔烂菜叶。
“这是污蔑!”李墨气得发抖,“咱们的秘料都是正经香料,哪有什么罂粟壳!”
“跟他们讲道理没用。”林炙望着人群里几个眼熟的身影——是钱小五派来的托儿,正故意煽动情绪。他忽然高声道:“各位乡亲,林记的秘料就在这里,谁想验,现在就可以去请太医来查!若是查出半点罂粟壳,我林炙赔大家十倍的银子!”
这话镇住了众人。有个白发老者站出来:“我信林东家!去年我孙子生病,还是林东家请的大夫。他要是想害人,何必费那功夫?”有了人带头,质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钱小五见阴谋被戳穿,气得把手里的价目牌摔在地上。可他没看到,人群里有个穿灰袍的汉子悄悄退了出去,拐进小巷,钻进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车里坐着个戴帷帽的女子,正是圣女。
“他没上当。”灰袍汉子低声道,“反而用送羊汤、请太医的法子化解了危机。”
圣女掀开帷帽,露出张苍白的脸,嘴角却带着笑意:“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垮。”她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些黑色的粉末,“按原计划进行,让钱小五把这个加到他们的低价烤串里。”
“这是……”
“能让人腹泻的药草,无色无味。”圣女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反林盟的烤串不仅难吃,还伤身。”她顿了顿,“告诉红泥镇的长老,让老马帮提前送一批火椒来,就说是林炙要的,价格按原价的一半算。”
灰袍汉子领命而去。马车缓缓驶离,帷帽的流苏下,圣女望着“炙味斋”的方向,眼神复杂。她既想让林炙赢,又怕他赢了之后,发现红泥镇真正的秘密。
“炙味斋”里,林炙正看着账册上的赤字发愁。这几日降价加上被抢生意,亏损己经超过百两银子。周掌柜算着账,手指都在打颤:“东家,库房里的火椒还够卖十日,老马帮的下批货要月底才能到。要是反林盟再这么闹下去,咱们怕是撑不到月底。”
林炙没说话,目光落在窗外。钱小五还在对面吆喝,只是买烤串的人明显少了,大概是刚才的告示起了反作用。他忽然想起侍卫长的话,郑知府说有人在火椒田里动了手脚,究竟是谁?是反林盟的余党,还是……红泥镇内部的人?
暮色降临时,一个穿红泥镇服饰的信使突然闯入,手里捧着个血书:“火椒田出事了!大批火椒枯死,像是中了毒!”
林炙接过血书,上面的字迹是大长老的,墨迹里混着暗红的颗粒,像是火椒的汁液。他猛地站起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去红泥镇,晚了,可能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可他没看到,信使转身离开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也没看到,街对面的钱小五收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林炙今晚离京,速备人手”。
夜色渐深,“炙味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像是在挣扎。林炙收拾好行囊,看着沉睡的京城,忽然有种预感——这趟红泥镇之行,或许会揭开所有的秘密,也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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