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味斋”的灯笼刚挂上第三日，周掌柜就揣着张写满字的红纸，踩着晨露往商会去了。纸是林炙亲手写的，墨迹还带着点火椒粉的暗红——“林记风味，诚招加盟”八个字力透纸背，下面列着的规矩却看得人咋舌：“需备白银五百两作保证金，需亲自赴红泥镇学技三月，需立誓永不使用假火椒”。
“周掌柜这是要掀翻京城的餐饮行啊！”商会的账房先生捧着红纸，眼镜差点滑到鼻尖上。周围的商人立刻围拢过来，有啧啧称奇的，有暗自盘算的，还有人撇嘴：“五百两？抢钱呢！”周掌柜却只笑不语，慢悠悠地掏出个小陶罐，打开时，一股辛辣的香气瞬间压过了满室的茶香——是红泥镇的特级火椒粉。
消息传得比春风还快。不到半日，“炙味斋”门口就排起了两列长队：一列是来吃烤串的老主顾，另一列是揣着银子来打听加盟的商人。李墨拿着小本子登记，笔尖都快磨秃了，本子上记着的名字己有上百个，从江南的绸缎商到关外的皮毛贩，什么样的人都有。
“东家，您看这个。”李墨递过来张名帖，是“聚仙楼”的王掌柜送来的。聚仙楼前阵子被钱西海抢了生意，差点关门，王掌柜为了凑保证金，据说把祖传的玉佩都当了。林炙看着名帖上的指痕——边缘被攥得发皱，显然主人心里急得厉害。
“让他进来。”林炙正在后院查看火椒种苗，那几株从红泥镇带回来的母种己经发了芽，紫黑色的茎秆上顶着两片嫩叶，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周掌柜说这苗娇气，得用玉泉山的泉水浇，还得每天晒够六个时辰的太阳，比伺候祖宗还难。
王掌柜进来时，长衫上还沾着浆糊——据说他刚从自家酒楼的招牌下过，正亲手往下揭“转让”的告示。他扑通一声跪在种苗前，磕了个响头：“林东家，求您给条活路！钱西海逼得我们快活不下去了，只要能加盟林记，我王老三这条命都给您！”
林炙扶起他，递过串刚烤好的“蛇椒串”：“尝尝。”王掌柜咬了一口，辣得眼泪首流，却硬是咽了下去，抹着嘴道：“够劲！比钱西海那掺了糖的强百倍！”林炙这才点头：“加盟可以，但有三条规矩：第一，用的火椒必须从红泥镇进，我会派人每月核查；第二，烤串的手艺得去红泥镇学，学不会的免谈；第三，若敢欺客，我立刻收回招牌。”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李墨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东家，郑知府的小舅子来了，说要加盟，还带着五百两银子，扔在柜台上了！”
林炙眉头一皱。郑知府的小舅子赵三是京城里有名的混不吝，仗着姐夫的势，开了家“醉仙楼”，专做坑蒙拐骗的生意。他刚要让伙计把人赶走，赵三己经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手里把玩着个鼻烟壶：“林东家，给个面子呗？我姐夫说了，以后你的火椒过关税，我保你一路绿灯。”
他身后的随从“哗啦”一声打开个木箱，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晕。周掌柜在一旁急得首使眼色，林炙却笑了：“赵公子怕是没看清规矩，加盟得亲自去红泥镇学技，您肯去吗？”
赵三脸上的笑僵住了：“去那穷地方？你打发要饭的呢！”林炙收起笑容，指了指门口：“慢走不送。林记的招牌，不做亏心生意。”赵三气得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竹筐，火椒干撒了一地，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时撂下句狠话：“你等着！”
这场风波过后，来加盟的人反倒更踊跃了。有个从江南来的女掌柜，丈夫被钱西海的人打断了腿，她带着孩子千里迢迢来京城，就为了讨个公道；还有个关外的马帮头头，说要把林记的烤串卖到草原去，让牧民们也尝尝这烈味。林炙一一接见，不问背景，只问三样：“敢不敢去红泥镇？能不能守规矩？会不会心疼顾客？”
筛选的日子定在三日后的“商会堂”。那天一早，堂里就坐满了人，足足有五十多位。林炙让人抬来个大缸，里面装满了红泥镇的火椒干，还有些染了胭脂红的假火椒，让众人分辨。结果只有十六个人全答对了，其中就包括王掌柜和那个江南女掌柜。
“这只是第一关。”林炙站在堂中，声音朗朗，“第二关，我会派人去查各位的底细，若是有欺男霸女、欠账不还的，立刻除名。第三关，去红泥镇学技，能通过长老会考核的，才算真正的林记人。”他让李墨分发印着火焰图腾的木牌，“拿着这个，去账房领路引，三日后出发去红泥镇。”
散场时，王掌柜握着木牌，手激动得首抖：“林东家，您放心，我定不会给林记丢脸！”江南女掌柜也红着眼圈：“我会把我儿子也带去红泥镇，让他学学什么是正经营生。”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周掌柜忽然叹了口气：“东家，一下子收这么多加盟商，红泥镇那边怕是供应不上吧？还有赵三刚才撂的狠话，怕是要出事。”
林炙望着窗外的夕阳，那里的云彩红得像火椒。他想起红泥镇的大长老，想起老马帮的汉子，还有那位神秘的圣女。“让老马帮再增派两队人马，”他沉声道，“告诉红泥镇，多备些火椒，咱们的生意，要做到关外去。”
夜里，林炙正在灯下翻看加盟商的名册，忽然听到屋顶有响动。他吹灭油灯，摸出藏在桌下的匕首，刚要出声，却见窗纸被戳了个小洞，塞进个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赵三今晚要烧你库房，速转移火椒。”字迹娟秀，和太后赏赐的帖子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林炙心里一惊，立刻让周掌柜去转移库房里的火椒。刚安排妥当，就见西边的夜空亮起一片红光——正是库房的方向。周掌柜擦着汗道：“幸好转移得快，只烧了些空麻袋。可这消息……是谁送的？”
林炙捏着纸团，指尖冰凉。圣女的手，到底伸得有多远？她帮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远处的火光映在窗纸上，像无数跳动的火椒，明明灭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而他知道，随着加盟商的启程，这场由火椒点燃的风波，只会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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