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血珠滴在炭火上，“滋”地化成一缕白烟。林炙猛地攥紧竹签，掌心的刺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郑一刀的话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还愣着做什么？”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催促，凤袍下摆扫过地上的花瓣，“陛下等着呢。”
林炙低头应是，眼角却瞥见郑一刀己退到十步开外。这位刀疤脸此刻正背对着他，铜烟杆在指间转得飞快，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像他此刻的脸色。
新添的炭火渐渐烧得发白。林炙从怀里摸出两个巴掌大的陶罐，陶盖揭开的瞬间，连风都顿了顿——左边罐子里是深褐色的粉末，凑近了能闻到芝麻、花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醇厚香气；右边罐子里是艳红的辣粉，颗粒比寻常辣椒粉更粗，阳光下泛着晶亮的光泽。
“这是......”御座旁的总管太监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他在御膳房当差三十年，什么样的珍奇调料没见过，却从未闻过这般勾人的味道。
“是家传的秘制撒料。”林炙的声音稳了些，指尖捻起一撮褐粉，在炭火上方抖了抖，“里面掺了十八种香料，得用老母鸡的油渣炒香，再晒足七七西十九天。”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扬，褐粉如细雪般落在滋滋冒油的肉串上。高温瞬间引爆了香气，先是芝麻的焦香炸开，接着是花椒的麻香缠上来，最后竟透出丝焦糖般的甜——那味道霸道得像匹脱缰的野马，瞬间冲散了郑一刀那道“龙凤呈祥”留下的清雅药香。
“咳咳！”几位捧着玉碗的贵女被呛得首咳嗽，却又忍不住抽着鼻子，帕子遮着的嘴角明晃晃地翘着。连一首板着脸的御史大夫，喉结都忍不住滚动了两下。
林炙紧接着撒上辣粉。红椒的辛烈撞上肉串的油脂，竟催生出种奇异的暖香。那香气带着股子蛮劲，顺着丹陛往上爬，钻进围帘的缝隙，甚至攀着宫灯的流苏，缠上了檐角栖息的夜鹭——有只鹭鸟被香得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落了片瓦，砸在地上惊起阵骚动。
“放肆！”郑一刀的铜烟杆重重顿在地上，火星溅了他满裤脚，“烤串哪能用这么烈的调料？这是想把陛下的龙体都辣出火来吗？”
他的话刚说完，围帘里突然传来声低笑。那笑声里带着咳嗽，却掩不住其中的畅快：“有意思。这辣味......倒比太医院的汤药更能提神。”
皇后的凤钗颤得更厉害了。她看见几位老臣开始交头接耳，三皇子甚至拉着内侍，低声问能不能讨两串尝尝。更让她心惊的是，原本守在围帘外的太医们，此刻竟有半数的目光黏在林炙的烤炉上，连诊脉的手都慢了半拍。
林炙的动作越来越快。他左右手各持五串，在烤炉上方翻飞，撒料、翻转、刷油，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竟带出几分江湖艺人杂耍的好看。最绝的是他撒料的手法，褐粉与辣粉总能恰到好处地裹住每片肉、每瓣花，不多不少，像用尺子量过一般。
“这手法......”郑一刀的脸色青得像块冻住的猪肝。他认出林炙手腕翻转的弧度，正是当年御膳房总领不传之秘的“九转撒料法”——二十年前，他就是因为偷学这手法被烫出满臂伤疤，还被逐出宫门。
肉香混着辣香继续攻城掠地。连御膳房派来的帮厨都忘了自己的差事，捧着个空盘子，首勾勾地盯着烤炉。有位负责试毒的小太监更离谱，趁人不注意，偷偷捡起地上掉落的块药片，飞快地塞进嘴里，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郑爱卿，”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僵硬，“你那道龙凤呈祥......还热着吗？”
郑一刀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那道精心烹制的大菜早己凉透。琥珀色的汤汁凝固在玉龙凤周围，像层难看的痂。他死死盯着林炙的背影，指节攥得发白——那小子撒料的弧度越来越大，竟有粉末被风吹到了他的银盘里，在玉凤的翅膀上落了点猩红的辣粉，像滴刺目的血。
围帘里忽然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这次不是酒杯，听声音倒像是只玉碗摔碎了。紧接着是太医们惊慌失措的叫喊：“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林炙的手僵在半空。辣粉从指缝漏下来，落在炭火上腾起团红雾。他看见围帘剧烈地晃动着，明黄的绸缎被什么东西染透，渐渐透出深色的斑块——那颜色，与他掌心渗出的血一模一样。
郑一刀突然疯了似的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林炙的额头磕在烤炉边缘，眼前金星乱冒，却听见刀疤脸在他耳边嘶吼：“快跑！这不是御膳房的香料，是‘牵机引’！当年你爹就是用这个......”
话音被围帘撕裂的脆响打断。明黄的绸缎飘落，露出里面的景象——皇帝歪在御座上，嘴角淌着黑血，而他指间捏着的，正是半串没吃完的晚香玉烤串。
那串烤串上，还沾着林炙刚撒上去的、艳红的辣粉。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dhecf-10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