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子时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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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子时井

 

梆子敲过十一声时,沈知意的指尖正按在古井的砖缝上。潮气顺着指缝往里钻,带着铁锈与血腥混合的怪味,与相府教坊司的龙涎香形成诡异的呼应 —— 共感让她清晰地感觉到,凌云正将描金舞谱按在冰冷的地砖上,纸张褶皱的棱角,硌得掌心与她按在井砖上的指腹同样发麻,连痛感的频率都分毫不差。

“姑娘,真要等?” 老掌柜举着桃木剑的手在抖,剑穗上的铜钱碰撞声,像在数着剩下的时辰。药铺后院的月光被井台切成两半,一半照着沈知意耳后泛红光的胎记,那红光忽明忽暗,像有生命般跳动;一半映着井绳上凝结的白霜,像条冻僵的蛇,绳结处隐约缠着几缕黑发,不知是谁的。

共感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凌云在相府正被柳姨娘的金护甲掐住手腕,“听说太子殿下午访教坊司了?” 她的指甲刮过凌云腕间的燎泡,血珠渗出来的瞬间,沈知意井边的砖缝里,也同步渗出了点暗红,“那支金雀钗,怎么没戴?”

沈知意在井边同步蜷缩手指,指甲深深掐进砖缝。月光下,井壁的青苔突然渗出暗红的液珠,一颗接一颗往下淌,在井底汇成细小的溪流。她想起《霓裳秘谱》里的插图,那幅 “双凰浴火” 的背景,正是口一模一样的古井,只是图中的井口,盘旋着两条血色的龙,龙眼里的光,与太子玉带扣上的红宝石如出一辙。

“戴了碍事。” 凌云的声音透过共感传来,带着刻意压制的颤音。她正将半块凤纹佩塞进梳妆台的暗格,玉佩碰撞的轻响,与沈知意井绳晃动的吱呀声重叠,“柳姨娘找我,不是为了问钗子吧?”

井底的液珠突然加速涌动。沈知意看见惊人的一幕:那些暗红的液体在水面凝成符文,与她药箱里琉璃镜碎片映出的图案分毫不差 —— 是太子玉带扣上的缠枝莲,只是莲心处多了个小小的 “井” 字,而那字的笔画里,似乎藏着个模糊的人影,正往井里坠落。

共感画面里,柳姨娘正将个锦盒塞进凌云手里,“这是太子殿下赏的安神香,今夜子时......”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指腹着锦盒上的花纹,那花纹与井壁渗出的符文,竟是镜像对称的,“你会需要的。”

沈知意的呼吸骤然急促。井底的符文突然旋转起来,像朵盛开又枯萎的花。她看见太子周昱廷的明黄色身影出现在相府回廊,手里把玩着个与柳姨娘同款的锦盒,嘴角噙着的笑,与他触碰凌云银钏时如出一辙,带着猫捉老鼠的玩味。更诡异的是,他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个看不清面容的白袍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形状像极了国师的琉璃镜。

“这香......” 凌云的指尖刚触到锦盒,共感就让沈知意在井边打了个寒颤 —— 盒里的香料泛着诡异的紫,与萧景珩寒毒发作时吐出的黑血,在月光下竟折射出同样的光泽,甚至连散发出的细微声响都一样,像极了指甲刮过石壁的动静。

子时的梆子声终于敲响。井底的符文猛地炸开红光,将沈知意的影子投在井壁上,竟与凌云在相府对着铜镜的剪影重叠。两人同时看见幻象:玥娘穿着舞衣坠入井中,发间的金雀钗掉在井台上,钗尖的宝石映出她身后举着火把的人影 —— 那人腰间的玉带,与太子周昱廷的一模一样,但那张脸,却在火把的晃动中时明时暗,一半像太子,一半像...... 沈相。

“玥娘!” 两个名字在不同的时空撕裂夜空。

沈知意的共感突然被浓烟呛住。凌云在相府正将锦盒扔进火盆,紫色的烟裹着火星子往上窜,呛得她咳嗽时,沈知意在井边也同步弯腰,咳出的唾液里带着淡淡的血丝,与井底泛着的液珠同色。而那烟的形状,竟在空中凝成了半块凤纹佩的样子,随后便消散了。

“姑娘快看!” 老掌柜的惊呼让沈知意回神。井底的红光中浮出块破碎的玉牌,上面刻着的 “周” 字被血浸得发黑,边缘的缺口,正好能与太子玉带扣的挂钩严丝合缝。可当她伸手去捞时,玉牌却像活了般,突然沉入水底,只留下道涟漪,与相府胭脂井里凌云倒掉的香灰所形成的涟漪,完美重合。

共感画面里,凌云正用银簪挑开火盆里的灰烬,挑出半片烧熔的金属,形状与沈知意从井底捞起的玉牌碎片完全吻合。“原来如此。” 她的心声透过共感传来,带着彻骨的冷,“他们想让我在子时......” 话没说完,就被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铜镜里变得模糊,镜中多出了个与沈知意一模一样的脸,正对着她无声地说着什么。

话音未落,井绳突然剧烈晃动。沈知意被拽得往前踉跄,指尖擦过井壁渗出的液珠,灼痛感让她看清了最后幻象:玥娘不是被推下去的,是自己跳的,为了把这块刻着罪证的玉牌藏进井底,藏进这处能与未来的双凰产生共鸣的地方。可她跳下去的瞬间,回头望了眼,那眼神里的绝望,不像是对死亡的恐惧,更像是看到了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相府的火盆突然爆出火星。凌云的共感带着决绝 —— 她正将烧剩的灰烬倒进胭脂井,井水泛起的涟漪,与沈知意眼前的井底符文形成完美的同心圆。“沈知意。” 她的心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首呼其名,“记住这符文的形状。还有,太子的锦盒里......”

沈知意的指尖在井砖上飞快地勾勒,指甲被磨出血也浑然不觉。井底的红光在子时最后一刻熄灭,玉牌沉入黑暗的瞬间,她听见太子的声音透过共感传来,轻得像月光,却带着冰碴:“柳姨娘说,今夜的井水,最适合种蔷薇......” 而他说这话时,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支金雀钗,钗尖的宝石,正滴着暗红的液珠。

老掌柜将桃木剑插进井台,剑穗的铜钱叮当作响。沈知意望着掌心被血染红的符文,与凌云在相府用烧焦的树枝画在舞谱背面的形状,分毫不差。宫墙的柳树又在作响,只是这一次,风声里夹杂着井底传来的、极轻的啜泣,像无数被淹没的秘密,终于开始挣扎着呼吸。而那符文的最后一笔,她总觉得像个未写完的 “杀”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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