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将最后一根银针从萧景珩的膻中穴拔出时，窗纸己泛起鱼肚白。暖阁的地龙渐渐熄了，残留的余温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在鼻尖织成一张绵密的网。她收拾针囊的手顿了顿，指尖触到个硬纸包 —— 是昨夜匆忙间塞进药箱的，老掌柜说 "或许与玥娘的血书有关"。
"在看什么？" 萧景珩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他支起上半身，玄色寝衣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脸色这么差，是没休息好？"
沈知意慌忙将纸包塞进袖中，银针刺破的指尖在药布上洇出小红点："没什么。" 她避开他探过来的手，"世子爷再躺会儿，寒毒刚压下去，不宜动气。"
萧景珩却捉住她的手腕，指腹着她掌心的薄茧："你在瞒我。" 他的黑眸在晨光里亮得惊人，"是关于玥娘的事？"
药箱里的《金针要术》突然滑落，泛黄的书页摊开在 "血引疗法" 那页 —— 正是母亲用朱砂标注的 "以心头血为引，可解寒骨散"。沈知意的喉间发紧，镜中闪过的画面让她指尖冰凉：凌云正用银簪撬开相府密室的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卷宗，最上面那本的封皮，与她袖中的纸包一模一样。
"我......" 沈知意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
侍女捧着个黑漆木盘进来，托盘上的白瓷碗里盛着暗红色的药汁，腥气隔着三尺都能闻到。"世子爷，这是按您的吩咐炖的鹿血。" 她的目光在沈知意身上打了个转，带着几分探究，"念卿姑娘也用些？"
"不必了。" 沈知意的视线落在药碗上，突然想起《奇毒录》里的记载：寒骨散需以热血中和，而鹿血恰是至阳之物。她望着萧景珩仰头饮下的动作，喉结滚动间，锁骨的青筋像条蛰伏的蛇。
"你在查寒毒的源头？" 萧景珩放下空碗，指节叩着桌面，"是从玥娘的问诊记录里发现了什么？"
沈知意解开袖中的纸包，三层粗麻纸里裹着张泛黄的信笺，边角处的暗红己经发黑，显然是干涸的血。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写就："寒骨散非西域所产，藏于相府药房第三格，柳氏常取......"
"柳姨娘？" 萧景珩的眉峰骤然拧紧，指腹按在 "柳氏" 二字上，那里的血痕比别处更深，"她为何要给本王下毒？"
沈知意的共感突然刺痛太阳穴。镜中凌云正将卷宗往火盆里扔，火星溅起烧到她的指尖，她却像不觉痛，反复念叨着 "玥娘的血书...... 不能让人看见......" 而柳姨娘站在她身后，金护甲掐着她的胳膊，"烧干净些，免得留下祸根！"
"她不是要杀你。" 沈知意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是要让你常年卧病，无法插手朝堂之事。" 她想起父亲与柳姨娘的私情，想起镇北王府与相府的宿怨，"这背后，怕是牵扯着更大的阴谋。"
萧景珩突然抓住她的手，往暖阁深处走去。他的书房藏在书架后的暗门里，西壁的紫檀木架上摆满了卷宗，最上层的锦盒锁着枚眼熟的玉佩 —— 与玥娘留下的半块凤纹佩正好能拼合。
"这是......" 沈知意的呼吸骤然停住。
"玥娘临终前托人送来的。" 萧景珩打开锦盒，里面还压着张字条，"她说若有朝一日镇北王府出事，让本王凭这玉佩去找相府的 ' 真凤凰 '。" 他的目光落在她耳后，遮瑕膏下的红痕若隐隐现，"现在本王信了，她说的就是你。"
沈知意的指尖抚过玉佩上的裂痕，那里还留着干涸的血渍，与信笺上的暗红如出一辙。镜中凌云的画面再次涌来：她正将半块凤纹佩塞进梳妆台暗格，柳姨娘的影子投在镜中，手里拿着瓶漆黑的药汁，"这哑药得让她喝了，免得再乱翻东西......"
"不好！" 沈知意猛地转身，药箱里的银针 "当啷" 落地，"凌云有危险！"
萧景珩的寒毒突然在这时发作，他踉跄着扶住桌沿，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滴在玉佩上，晕开如墨梅绽放："别...... 别去......"
沈知意抓起药箱就往外跑，平头短发扫过耳后，那里的胎记因急火攻心隐隐发烫。她知道，柳姨娘发现了血书的秘密，绝不会放过凌云。而那半块凤纹佩，就是揭开所有真相的钥匙。
王府的回廊很长，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的影。沈知意的脚步声很急，像在追赶什么。她突然想起昨夜萧景珩环住她的温度，想起他说 "带你去边关看雪" 的承诺，掌心竟泛起暖意。
相府的暖阁里，凌云正将血书的残页塞进发髻。柳姨娘举着药碗逼近，金护甲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喝了它，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凌云的目光落在铜镜里，沈知意正向王府外狂奔，平头短发在风里飞扬。她突然将药碗扫在地上，碎片溅起的瞬间，她抓起妆台上的金簪，抵在自己的颈间："我要是死了，太子殿下定会查到底！"
柳姨娘的动作顿住了。
沈知意冲出王府大门时，看见老掌柜的药车正等在巷口。晨光洒在他的山羊胡上，泛着银白的光："姑娘，老地方等你。"
她跳上马车的刹那，袖中的琉璃镜突然发烫。镜中凌云正对着铜镜冷笑，耳后的胎记在晨光里泛着红，与沈知意掌心的血书残页，形成刺目的呼应。
沈知意知道，血书的出现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那些被掩埋的真相，那些被篡改的命运，终将在这血色晨光里，一点点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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