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的铜铃在三更天突然炸开脆响,惊得檐下寒雀扑棱棱撞在窗纸上。沈知意正将最后一批雪莲粉收进瓷罐,粗布短打的袖口沾着药末,在烛火下泛着白 —— 这是她以 "念卿" 之名在回春堂待的第三日,指节的薄茧与颈后的碎发,都己染上三分药铺的烟火气。
"姑娘,镇北王府的人来了!" 老掌柜的声音带着惊惶,棉袍下摆还沾着炉灰,"说是世子爷的寒毒...... 又犯了,点名要你去。"
沈知意的指尖在瓷罐沿打滑,粉末簌簌落在柜台上。镜中闪过的画面让她心口一紧:萧景珩倒在王府的寒玉床上,玄色寝衣被冷汗浸透,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滴在玉面,晕开如墨梅绽放。他身边的侍女捧着解药,却被他挥手打翻,嘶哑的声音穿透镜面:"去回春堂...... 找念卿...... 只有她的针管用......"
"知道了。" 她抓起药箱,银针在布包里撞出轻响,指尖却不自觉着腕间的牙印 —— 那处伤口己结痂,形状倒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老掌柜却拉住她的手腕,往她袖中塞了个油纸包:"这是 ' 暖魂散 ',当年玥娘姑娘配的方子,能暂时压下寒毒。" 他的山羊胡颤了颤,"王府不比药铺,姑娘...... 万事小心。世子爷看你的眼神,不一般。"
沈知意的耳尖腾地烧起来,慌忙低头整理药箱:"掌柜多虑了。" 可心头那点异样,却像被沸水冲开的药香,漫得满溢。
王府的马车停在巷口,乌木车轮碾过结霜的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响。沈知意掀帘时,车夫突然转身,腰间的狼图腾腰牌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世子爷有令,请姑娘蒙眼。"
黑布蒙上眼的刹那,共感的刺痛突然窜过太阳穴。她看见凌云正对着铜镜穿戴朝服,柳姨娘用金簪为她固定凤冠,而自己正被一双温热的手搀扶着踏上王府的白玉阶 —— 萧景珩的掌心贴着她的肘弯,隔着粗布都能感受到他刻意放轻的力道。
"到了。" 车夫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黑布被掀开时,沈知意正站在一间暖阁外,地龙的热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与药铺的清苦形成尖锐对比。
"念卿姑娘?" 一个穿墨绿比甲的侍女迎上来,鬓边的银饰晃得人眼晕,"世子爷在里间等着,只是......" 她的目光在沈知意的平头短发上打了个转,嘴角撇出讥诮,"我们王府还从未有过姑娘这般...... 利落的侍医。"
沈知意的指尖在药箱把手上收紧:"医者的手是救人的,不是用来簪花的。" 她侧身绕过侍女,靴底踩在波斯地毯上,悄无声息,"带路吧。"
暖阁内的地龙烧得正旺,萧景珩半倚在软榻上,脸色白得像宣纸上的淡墨。他看见沈知意的瞬间,原本紧蹙的眉峰松了松,指节叩了叩榻沿,声音里带着病后的沙哑,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柔:"你来了。"
"世子爷的寒毒又重了。" 沈知意将药箱放在案上,指尖刚搭上他的腕脉,就被他反手攥住。他的掌心冰凉,指腹却带着薄茧,轻轻着她手背上的青筋。
"等你很久了。" 萧景珩的黑眸在烛火下泛着光,像盛着雪的寒潭,"府里的太医束手无策,本王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沈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抽回手时带倒了案上的药瓶,琥珀色的药汁溅在他的玄色寝衣上,像滴落在雪地的蜜。"我...... 我先为你施针。" 她慌乱地打开针包,银针刺入百会穴的刹那,他突然低喘一声,额头抵上她的肩窝。
"有点疼。"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着淡淡的药香,"忍忍就好。" 这话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
沈知意的指尖在他的穴位上停了停,颈后的碎发被他的呼吸吹得发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每一次咳嗽都像撞在她的心尖上。"世子爷忍一忍。" 她的声音放得极柔,像在哄受惊的孩童。
帘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侍女的声音带着谄媚:"世子爷,太子殿下来探望您了。"
沈知意的手猛地一顿,银针险些偏了穴位。萧景珩却按住她的手,黑眸里闪过一丝狡黠:"躲屏风后去。"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别出声,本王想听听,太子又来打什么主意。"
沈知意蜷缩在屏风后的阴影里,能听见周昱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龙涎香特有的甜腻:"景珩兄这身子,可越发不济了。"
"劳太子殿下挂心。" 萧景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 周昱廷的指尖划过案上的药碗,"只是听说兄台新收了个得力的侍医,名叫 ' 念卿 '?孤倒想见识见识。"
沈知意在屏风后攥紧了银针,指腹的薄茧与针尖的锐形成奇妙的平衡。她听见萧景珩低笑:"不过是个粗通医术的丫头,怎配让殿下见识?倒是殿下,听说要纳相府的沈小姐为侧妃了?"
周昱廷的笑声突然沉了沉:"景珩兄消息倒是灵通。说起来,那沈小姐耳后有朵蔷薇胎记,倒是别致得很。"
屏风后的沈知意突然浑身发冷,像被扔进了王府的冰窖。萧景珩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瓷碗摔在地上的脆响打断了周昱廷的动作:"殿下还是请回吧,本王的寒毒怕是要过给你。"
周昱廷的脚步声顿了顿,最终还是远去了。沈知意从屏风后走出来,看见萧景珩正用帕子捂着嘴,帕上的血迹红得刺目。
"你故意的。" 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他渗血的唇角,却被他轻轻咬住。
温热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掌心却留下他齿间的暖意。"不故意,怎留得住你?" 萧景珩的黑眸里映着她的影子,"本王的药,只有你能配。本王的命,也只有你能救。"
沈知意的心跳得像擂鼓,转身去收拾药箱的动作有些慌乱:"胡说什么。" 可耳根的红,却泄露了所有心事。
萧景珩却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颈后的碎发上:"念卿," 他低唤她的新名,声音像浸了蜜的药,"等本王好了,带你去边关看雪,那里的雪莲,比药铺的好看百倍。"
沈知意的指尖悬在药箱把手上,没有推开他。暖阁的地龙还在烧,龙涎香与药香缠成一团,像个温柔的网。她想起破庙那晚的烤兔,想起地窖里纠缠的断发,突然觉得这暖阁的温度,或许能融化他身上的寒。
袖中的琉璃镜突然发烫,她摸出来一看,镜中凌云正望着铜镜发呆,耳后的胎记在烛火下泛着红。而自己的倒影旁,萧景珩的手还环在她腰间,像道解不开的结。
"好。" 沈知意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等你。"
暖阁外的月色透过窗棂,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银。沈知意知道,从这一刻起,"念卿" 不再只是个伪装的名字,而是系在她与萧景珩之间的线,一头连着药香,一头缠着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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