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迟老夫人拨盏声音脆响:“你说说。”
季允迦说:“早年间,孙媳有一奶娘,嫁入侯府前她家中生了变故,与其失散。
孙媳想着,若能将人寻回帮着料理琐事……”她顿了顿:“东苑几位嬷嬷,与孙媳脾性不对付,行事总难同心。”
迟老夫人面上一松,这本是小事。
季氏嫁入侯府也有一年半载了,开口相求也是头一遭。
各房各院人手的安排她全权交由秦总管。
季氏入府快两年,还未能与珏儿圆房,别说秦总管,便是府中下等奴才也敢欺主……
想了想,老夫人道:“你去寻寻,若能寻到,便让她跟着你,你身边那俩婢子确实稚嫩了些。”
迟老夫人又道:“既说起此事,你院中的人手若还缺,让盛嬷嬷给你分配新人,总之,年前把仓库册子整理出来……。”
季允迦颔首,语调温顺:“谢祖母体恤,孙媳定当竭力。”
出了松鹤斋,她让阿蓉阿冉去打听打听葵嬷嬷的消息。
两丫头高兴,她们都是家生子,自小跟在小姐身边,葵嬷嬷待她们,亦师亦母。
“小姐,既然老夫人发话了,何不把咱院里那几个势利眼打发走?”阿蓉道。
季允迦点了点她的额头:“天真。”
拔东苑里那几根刺还得慢慢来。
当初她从京城嫁来陵洲,路途远,陪嫁的二十来个下人走散了几个,剩下的到了侯府便被秦主管以季度调换岗位给打散到了各处。
眼下,早己被驯服成了真正的侯府下人,她也不想再要回来。
东苑想要大换血,需有由头,循序渐进。
今日老夫人好说话,多半是瞧在她“出力”的份上。
若葵嬷嬷能来,最好不过。
收到葵嬷嬷的音讯己经是六天后了。
阿蓉说葵嬷嬷给了准话,近两日就能动身,脚程大概一旬左右。
**
在等葵嬷嬷到来的日子,季允迦也着手中公的漏洞。
她瞧着密密麻麻的数目,眉头越皱越深,这侯府的水,真是浑……
季允迦倚着窗棂,指尖拂过宣纸上未干的墨迹,檐下铜铃被风吹得零落作响。
“小姐,这是新收的蜀锦册子。”
阿冉将账册轻轻搁在翘头案上,目光掠过主子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
自那日梦魇转醒后,小姐眼里的光便明明灭灭再难捉摸。
季允迦:“先放着。”
庭院外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婢女的私语混着雪丝飘进来:
“侯爷昨日去了奢椒院,陪林姑娘用膳……”
“那林姑娘总是对侯爷忽冷忽热的,真是罕见。”
“你们说,侯爷对林姑娘这般不同,究竟是因为林姑娘替他挡了一剑,还是真动了情?”
“总之呢,比咱院里这位得侯爷青睐。”
季允迦批阅账册的手微顿。
笔下朱砂在宣纸上晕开血似的红。
阿蓉见状急急转身出去。
季允迦隐约听闻争执声,阿冉后脚也跟了出去。
“擅议主家事宜,你们活腻了?”阿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个婢子之前在侯爷房中侍奉过,见主子不得宠,性子又软,便越发口无遮拦。
那几个婢子却不怕她,阴阳怪气回嘴几句。
回廊下到底还是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伴随竹板击掌的脆响。
惩罚完几个婢子,阿蓉沉着脸来报:“小姐,奢椒院那位来了。”
她话落,幔帐被撩开。
林云裳带着一身雪气进来。
她脸色近乎病态的白,行步间用手扶着左肩。瞧着真是“病”得不轻。
只是身上的紫貂裘平添了几分傲然。
裘领口镶着的宝石被炭火映亮,季允迦眯了眯眼。
这是她陪嫁库房里最上乘的紫貂。
前世,她将仅存的两匹紫貂料子献于老夫人房中,老夫人嫌色泽过于华艳,只命人取了其中一匹为迟珏制成大氅,余下那匹则收归公库。
林云裳入府后,唐嬷嬷见其颇得迟珏青眼,借着置办冬衣的由头,暗中按林云裳身形裁制了这袭紫貂裘。
侯府下人惯会审时度势,她这个侯府主母,聊胜于无……
“姐姐屋里好生暖和。”林云裳葱白指尖拢住袖口,怪腔怪调道:“不愧是主母院,连炭都要比别处金贵些。”
季允迦轻笑:“你这身紫貂吸尽了地龙的暖,又何须贪恋我屋里的银骨炭?”
林云裳抚袖的动作一滞,细白指尖顺着帕子:“本该早些来给姐姐赔礼的。只是我这身子……”
她示意身后婢女上前:
“那起子刁奴虽己发落,到底是我院里的人冲撞了姐姐,这是问药轩百年难遇的血灵芝,权当补了那支老参的缺漏。”
捧着锦盒的婢女垂首趋近,正是前几日来要参时嚣张的丫鬟。
此刻她脖颈低垂得几乎要折进衣领。
季允迦漫不经心揭开,血色菌伞泛着光泽,异香霎时盈满厅堂。
指尖抚过温润菌柄,季允迦轻笑出声:“你这般诚意,倒叫我不好推辞了。”
锦盒“咔嗒”合上的声响让林云裳银牙暗咬。
昨日侯爷来了趟奢椒院,拿来这株灵芝。
原以为是给她的,哪想侯爷撂下话:“给东苑送去,她收不收是她的事,你要不要弥补是你的事……”
忆起侯爷望着东苑时晦暗不明的神色,林云裳心底的那丝不快到底消散。
左右于她没坏事,虽说她也眼馋这株灵芝,但能借此博个贤德的好名声,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侯爷终归为她想得深……
林云裳抚了抚鬓角,美目幽深:“方才来时,见廊下几个婢子哭肿了眼,妹妹以为看错了呢,府内贯传,姐姐御下甚柔。”
阿冉适时添茶,壶嘴忽地一颤,几滴滚水溅在林云裳的裘袖上。
林云裳“呀”地缩手,那裘袖潵开一圈水渍。
季允迦瞥了眼。
紫貂遇水该泛银光,这料子却晕出灰扑扑的浊色。
前世竟未察觉,唐嬷嬷贪墨库房,拿次等的灰鼠皮混了充作紫貂,既讨好了林云裳,又从中得了利。
“是些眼皮子浅的,她们非议你和侯爷……”季允迦手拈锦帕,上前为林云裳拭去袖口茶渍。
林云裳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人,将袖子朝季允迦抻了抻,眼底得意。
“姐姐何必与她们置气,横竖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浑话。”
她自然知晓府内下人如何看待她的。
说她比季允迦更得侯爷心……
季允迦收回手,无辜又无奈道:“她们说林姑娘为侯爷挡剑实为做戏,邀宠上榻,乞宠求荣才是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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