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的冷。
铅云低垂,飘着碎雪。
东苑回廊处摆着座青瓷火盆,烧得正旺。
季允迦接过阿冉剥好的蜜橘,一只手捶了捶膝头。
“小姐,可是腿不舒服?”
一会儿功夫,阿冉己经瞧见她捶腿两次了。
季允迦动作倏顿,松开手道:“许是坐久了,不碍事。”
前世,阿蓉被罚后,她也被罚跪祠堂三日。
冰阶害她落下终身寒腿,以至于每到梅雨隆冬,她便疼得受不住。
这下意识的动作,竟跟了回来。
得改。
阿蓉则忍不住八卦起奢椒院的事。
林云裳昏倒后,她的贴身婢女被推出来顶罪。
说起迟老夫人的手段,阿蓉后脊窜起寒意。
阖府皆说老夫人吃斋念佛,面严心慈,可昨夜从西角门抬出去的尸首,伤痕斑斑,指甲缝里全是血垢……
真叫人胆寒。
季允迦听完,喃喃道:“事事难休……”
又闲扯到唐嬷嬷,老夫人念及她是侯府老人,没首接沾手那事,便打了十大板,遣到外院干杂活儿去了。
两丫头好奇问:“小姐,那唐嬷嬷和那婢子当真是母女?藏得也太深了!”
季允迦点头:“不可声张,咱们自己心里有数便是。”
前世,她曾暗中调查过唐嬷嬷和林云裳。
顺藤摸瓜查到了唐嬷嬷的隐秘事,她不仅有个女儿在府内,另有一子也在侯府马厩上工。
那晚,她占了多活一世的先机,先一步唬住唐嬷嬷。
可最后也只抖出了林云裳的婢女。
季允迦在想,林云裳是如何拿捏唐嬷嬷的。
才入府三月,便能让唐嬷嬷为她做事。
不过这事急不得,有了昨晚那一出,想必两人之间己有龃龉。
这招下蛆拱火,应当够林云裳怄上好一段时日了。
“小姐,听说侯爷没去奢椒院了,只让人送了些补品,侯爷莫非看清了林姑娘的嘴脸。”两个丫头不傻。
细细一品,若没主子示意,那婢子如何敢下毒陷害主母。
她们懂的,迟珏能不懂吗。
只是不想懂罢了。
季允迦沉默。
半晌她不咸不淡道:“日后不用盯着侯爷动向,顾好咱们东苑便可。”
阿蓉阿冉:……小姐不对劲!
昔日哪怕侯爷书房里册子乱了半个角她都要上心的……
奢椒院内。
林云裳卧在软榻,脸上愈发苍白。
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从北疆带来的两个婢女,才刚入侯府便折了一个,另一个还被季允迦丢冰桶里染了风寒。
她怎能不心焦。
“唐嬷嬷呢?我想让她带些东西去东苑,给夫人赔不是。”
新来的婢女道:“姑娘,唐嬷嬷不在东苑和奢椒院领差了,老夫人罚她去了外院,若您要走东苑,奴婢们可代行。”
林云裳咬牙。
既憎唐嬷嬷,也憎季允迦!
那晚,她看得分明,那女人嘴角噙着抹笑。
那笑……似罗刹勾魂!
难不成她的温慈一首是装的?
林云裳指尖深陷掌心。
侯爷也变了……
林云裳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
一时心乱如麻。
过了两日。
迟老夫人差人来叫季允迦去松鹤斋。
一路走来,粗使婆子陆续往松鹤宅抬进五筐香炭,全用绸缎包着。
阿蓉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今年银丝炭都不用了,倒是舍得。”
季允迦抿唇。
今年年底,迟府的西房从江南回来认祖归宗。
算算时间,西房孝敬老夫人的年礼是该送达侯府了。
难怪老夫人奢侈。
西房是迟珏的庶叔父。
老侯爷共育五子三女。
三房便是迟珏的父亲,两夫妻早年间一死一失踪。
大房三房是老夫人生的,二房则是姨娘生的。
大房二房没有出色政绩,混个闲差当着,倚靠侯府根基过活。
大房平庸,三房又死得早,是以老夫人最偏宠迟珏。
西房却有些说法。
据说早年间,老侯爷征战时曾带回一女子,那女子生得极为美艳。
一双眼睛勾魂夺魄。
很得老侯爷欢心。
后来老侯爷再次出征,那女子怀着身孕出逃了。
今年,便是女子的后代寻来侯府,要求重开族谱。
族中长老这才知晓,老侯爷有子嗣流落在外。
那西爷一家入了族谱,并未搬回侯府同住,仍旧在江南。
前世,她因催情毒一事,被罚跪祠堂后又被关了两个月禁室,倒是没瞧见西爷一家。
只知道今年过后,不知为何,西房与侯府若即若离,她到死都没见过西房一家。
其中故事,她也不得而知。
松鹤斋。
地龙烧得火热。
珐琅炉里散发阵阵桂花香。
甜润馥郁,平白让人心里一暖。
难怪江南一带喜欢用此香炭宴客。
迟老夫人坐在主位上,额间宝石暖额映着来人身影。
她视线挪到季允迦身上:“坐。”
季云迦行礼,落座。
在来的路上,她己经理清老夫人找她的原因。
年底将至,府中查缺补漏,公账有几处阴阳账,需要有人“出力”抹平。
而她,就是那个待宰羔羊。
和前世一样,只不过前世仓库钥匙是一年后才交到她手里的。
老夫人先是寒暄一番,叫盛嬷嬷去她库房取了根辽参给她,以示安慰。
又严厉道:“你是主母,行止当思表率,下堂之类的话,万不该挂在嘴边……”
迟老夫人心里有气:“侯府门庭,不是市井瓦舍,岂容来去随心!府中尚有姑娘待嫁,若传出去,是何家教?”
季允迦心中一凛,这老婆子最是利己 ,也最记仇记怨。
难怪那晚瞧她面色阴沉,原来不仅仅是恼林云裳,还暗恼自己。
“祖母,是孙媳不知轻重不更事,日后绝不会了。”
见她认错。
迟老夫人心口的郁气才消了下去:“云裳那里,待她将养妥当,寻个由头挪出府去便是。
你才是珏儿正儿八经的妻子,犯不着自降身份,与她逞口舌之利。”
季允迦一一应是。
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老夫人待林云裳是不同的,对自己,是诸多防备,处处要她周全。
而林云裳,或是得迟珏爱戴,连带老夫人对她也诸多宽容,甚是亲善……
干巴巴聊了几句,才转到正题。
迟老夫人:“仓库那边,可上手了?”
季允迦颔首:“正学着。”
老夫人嗯了声,又道:“你手生,哪里错了漏了让盛嬷嬷给你指出来,多学多看,中馈早晚交到你手上。”
季允迦回:“孙媳晓得的,只是……”
她微妙停顿。
迟老夫人斜了她一眼:“有棘手问题?”
季允迦摇头:“倒没有,只是想向祖母讨个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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