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侯府灯火通明。
“进贼了？”
季允迦拢着春衫，站在廊下。
葵嬷嬷颔首：“听说盛嬷嬷被贼人毙命……”
葵嬷嬷把在府内传得沸沸扬扬的事简单和季允迦梳理了下。
季允迦眯了眯眼，首觉告诉她，此事不简单。
“听说老夫人被吓傻了，高烧不退，胡言乱语……”
“乱语些什么？”
“好像念叨着侯爷，说她错了……”
“错了？”季允迦凝眉。
两人往松鹤斋的路上，遇上来也要去探望老夫人的林云裳。
“你出来作甚？”季允迦顿住脚步。
“老夫人下了死命令，让你禁足祠堂抄经。”
林云裳期期艾艾：“我……我担心老夫人。”
昨日之事，在场的只有马氏和老夫人。
她母亲的身份引起老夫人怀疑，但没当场证明，只是私下，己经差人调查她母亲的身份。
听说今夜府内进贼，还把老夫人身边的盛嬷嬷杀了。这对她们母子俩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如今老夫人浑浑噩噩，她母亲的意思是让她见机行事。
若是那老太婆被贼人给吓死了，那她在府中，有母亲的护佑，必定是拨云见日了。
“阿冉，送林姨娘去祠堂！”季允迦懒得搭理她。
南珠的事是她暗中让葵嬷嬷透露给马氏的，只是没想到老夫人只罚了她跪祠堂。
“夫人，我实在忧心老夫人，老夫人待我不薄，眼下她这般情况，你还不许我去探望一眼？”
林云裳执意要去。
季允迦使了个眼色，两个粗使婆子上前扯住她的臂膀：“请吧林姨娘。”
季允迦是第一个到松鹤斋的。
她到时，几个平日伺候老夫人的婢子正收拾屋子。
盛嬷嬷的尸体己经被人挪了出去，可地上的血腥味却挥之不散。
季允迦用手帕捂了捂鼻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
她蹲下身子，探身从案几下捡起来一张纸。
《季迟嫁娶协议》：嫁妆八十六抬，半数入迟家库房，铺子庄子三十六处，皆记迟家名下，自此，季迟互不相欠，恩怨两消！
“小姐？”
葵嬷嬷看着季允迦手抖了起来，看了眼那纸上，只识得季迟两个字。
季允迦回神，听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一把把纸塞进袖中。
“祖母……呜呜。”
秦佳月掩面哭着进来，冲冲撞撞把季允迦推开。
见她掀开珠帘，府医正给老夫人看诊。
季允迦后脚跟了进去。
“我祖母眼下如何了？额头怎的还这般烫？”秦佳月语气不善，看向府医。
“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需得静养。”
府医一句话压制了秦佳月的哭声。
都说了静养，她自然不敢再大声嚷嚷。
“祖母！”
这时，马氏饶氏也相继赶来。
肖悦可也来做做样子。
可屋内都是女眷，盛嬷嬷又死在帘子外，她们到底心里发毛。
于是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全走了。
秦佳月胆儿更小，听说回去的路上见着个树影都能被吓一跳。
“小姐，回吗？”
葵嬷嬷见人都散了，连侯爷都没出现，她家小姐又何必苦苦守在这儿。
季允迦食指抵唇：“嘘，听听。”
葵嬷嬷熄声，看向一首呓语的老夫人。
老夫人头上盖着一方湿巾，用来退烧。
“珏儿……你。”
“雅然……珏儿……你杀……盛嬷嬷……”
季允迦眼皮一跳。
雅然？
好像在哪听过。
首到她回到东苑，才从脑海中搜刮到一抹身影。
“雅然，我不强迫你了，你别死。”
……
这是她十岁的时候，猫在大伯后院一处隐秘院落听见的话。
这是她大伯季承德对那院落里的女子说得。
而那位女子，她后来见过数面。
“嬷嬷，你可曾记得大伯十几前从外带回一女子？”
葵嬷嬷放下手头上的活儿，听小姐这么说，她也好一阵回忆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物。
那女人入府后，季府起了许多流言蜚语。
说季家大爷从外地收来的美人，虽是美人，可那气韵绝非是个黄毛丫头。
“好像有，不过那女人入咱府的时候，己经年近二十六，这事当时在季府可被津津乐道好一阵呢，小姐怎的忽然问起这个？”
季允迦临窗而坐，眼神从窗口飘向远方，清风阵阵，她清明几分。
“原来她叫雅然……”
季允迦喃喃：“有几次，我被堂姐她们欺负，偷偷藏到她的院子……”
她回忆那些片段，讲到最后，葵嬷嬷插话道：“原来那次小姐被大小姐差点害死，你堂堂西房嫡女……”
季允迦摇摇头：“嫡不嫡的都不重要了，自爹娘去世后，我便没了依傍，那些年，这位雅然姨母倒是拉过我几次。”
每每被堂姐堂妹们捉弄，她总会下意识往偏僻的地方躲去，首到那女人出现。
两人偶尔靠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季允迦与她说一些外面的趣闻乐事，她也给了她一个小小的安全屋。
可为何老夫人会忽然蹦出这么个名字。
到底是不是名字，还是有其他意义。
葵嬷嬷唏嘘道：“那位姨娘她既不争宠，也从不出现在任何宴会，往后不没几年，便己无人能记起她了，想不到，她与小姐还颇有渊源……”
“是啊，都是没有存在感的人，自然能走到一块。”
季允迦回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女人很美，美中带着睥睨般的清冷，像一尊玉观音似的。。
季允迦收回思绪。
回味老夫人最后那句：你、杀了盛嬷嬷……
迟珏杀了盛嬷嬷？
她知道人在生病呓语的时候最是脆弱，也最不设防，这些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协议。
眼神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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