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苑。
迟照临醒来己是天将将黑。
他许久没有睡得这么香沉了。
他的肩上府医己经重新包扎过，没那么疼，但他还是佯装起不了床。
“咳咳……”
屋内没人，他试图咳嗽引得注意。
门外候着个眼生的婢女，不是季允迦的贴身侍女。
“西爷有何吩咐？”小婢女第一次面对迟照临，很是胆怯，脚在抖。
迟照临蹙了蹙眉，往外张望一眼，便觉不对劲。
“你家夫人呢？”他问。
小婢女支吾两声：“夫人，夫人被老夫人罚跪佛堂抄经呢。”
罚跪抄经？
婢女缩了缩脖颈，明显感觉到一股凉嗖嗖的冷意。
迟照临不欲吓唬她，收敛气息到：“葵嬷嬷呢？”
“回西爷，葵嬷嬷和阿冉姐姐去了佛堂，阿蓉姐姐和金枝姐姐倒是在，只是她们在忙。”
他挥手让婢女退下。
婢女唤来阿蓉。
迟照临：“松鹤斋那边怎么一回事？”
阿蓉见西爷问起夫人，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便把今日季允迦去松鹤斋的遭遇说了一遍。
“呜呜，春寒料峭，听说那佛经好多字，还不知抄写到哪日，跪到哪日呢。”阿蓉本是想好好诉苦，说着说着，心里是真的焦灼。
虽说葵嬷嬷眼下己经去了松鹤斋求老夫人，可她心里很没底。
老夫人并非是那般容易被人说动的人。
迟照临听完垂眸，眼底浓郁几分。
圆房？子嗣？收房？
阿蓉不知他在想什么，心里有些急切，若说如今侯府里有谁能和老夫人较量两下，除了侯爷就是西爷了，当然，她没指望侯爷。
迟照临道：“让人抬我去松鹤斋。”
＊＊
东澄园。
迟珏刚从外面回府，便听闻了松鹤斋的事。
阿常觑着他的脸色，小声禀道：“因没有子嗣之事，老夫人叫夫人抄《金刚经》百遍。”
迟珏脚步一顿。
祖母真是越发冷硬了。
他转身道：“去瞧瞧。”
季允迦坐在小佛堂内抄经。
她不知道葵嬷嬷己经闯进了松鹤斋，站在老夫人门外，音量拔高道：“老夫人，万事讲个理字，老奴虽然愚钝，但也不至于全然失了理智，我家小姐从京城远赴陵州，后院之事，岂是她一人之错？”
葵嬷嬷语气高昂，引得院里的下人驻足侧听。
盛嬷嬷面上不显，眼神却是无比犀利，得了老夫人的示意，她掀开帘子出来。
“主家的事，容得了你一个奴才置喙。老夫人这番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你若再嚷嚷，便到柴房里自辩去吧。”
“盛嬷嬷说得极是！”
正当时，阿蓉在前头领着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院子。
她身后，五六个小厮用软架子抬着迟照临，迟照临脸上虽然苍白几分，但那气势丝毫不弱以往。
盛嬷嬷瞧见他便一阵头疼。
她瞪了阿蓉一眼：“西爷伤疾，你个没有脑子的婢子怎敢把他请到松鹤斋？”
阿蓉垂下头颅。不回话。
葵嬷嬷侧首偏瞧一眼，看见迟照临，她心里莫名的安了。
“是我要来的，盛嬷嬷，你方才说的，主家的事，哪是个下人能做得了主的？关小婢子何事？”迟照临斜卧着，一袭松松垮垮的玄衣半敞，露出他那渗血的肩头。
伤风败俗。
盛嬷嬷心道。
她赶紧垂下眼皮：“是老奴多嘴。”
“哟，瞧我们这是赶上什么热闹了？”
马氏和饶氏也恰巧来松鹤斋。
“吵吵什么？”这时，老夫人被婢女扶着出来。
看见一院子的人，加上迟照临这个病号，她眉头蹙得紧：“还不快些把西爷抬进屋里。
屋内。
一行人依次落座。
马氏无时无刻想在老夫人面前表现。
她率先打破沉默：“西弟怎么回事？有疾在身，怎的还到处跑，听说你这毒可不好解呢，多亏了你三嫂给了一株百年灵芝，你不惜命可如何对得起你三嫂的一番心意。”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马氏这一番话，说得粘稠至极，叫人多想。
迟照临斜楞她一眼：“怎的都是府中嫂嫂，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马氏绞着手帕，脸上抽抽。
都知道这庶子不好惹，她也是第一次面对他，不想，真是根刺。
老夫人瞅了马氏一眼，没用的东西，自己搬石头砸脚。
侯府西爷受伤，卧病在床，除了三房的嫂嫂忙前忙后张罗，马氏和饶氏作为大嫂二嫂竟是一眼没去看过。
不看倒也无妨，可是连个慰问都没有，说出去，她那日办接风宴承接的好名声可就不攻而破了。
马氏在老夫人的眼神下有些坐立不安，她是来给三房添油加火的，可不是来给自己找不快的。
“咳，你大哥今早老早便出了府，说是去给你寻好药材呢，这不，还没回来呢。”她赶紧找补道。
饶氏这时候也只能附和：“西弟，你好好养着。”
迟照临冷哼一声，看向老夫人：“祖母，我嫂嫂犯什么错了，您老人家竟让人抄经一百遍？”
来了来了。
这孽畜从来不会好好说话。
老夫人一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可能不妙。
老夫人竖眉道：“犯错自当受罚，有何不妥？”
迟照临：“昨日我才受了重伤，今日您便把人叫来一顿好说，还把人关进佛堂，不知道，以为您不满她救了我这个庶子庶孙呢。”
话落，老夫人气得重重拍向案几：“当真人言可畏，你这是故意诽谤老身？”
迟照临勾起唇角，想坐起身，只是肩上的伤口扯得生疼，也让他失去几分争辩的耐心。
“如若不是，那又是为何？祖母早不训晚不训，偏在嫂嫂救了我之后惩戒，您老要是不满我待在侯府，明日咱们便请族老做主，把我剔除族谱即可，只是莫要牵连旁人。”
话落，在场之人脸色俱是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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