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几人闻声均是一惊。
盛嬷嬷只听了“算账”两字，但见屋内主仆脸上的神色。
她讽笑道：“倒是老夫人那里正巧有笔账待与夫人算，跟我走吧少夫人！”
葵嬷嬷向前一步，施施然行礼后，拦住转身欲走的盛嬷嬷。
“既然盛嬷嬷来了，老奴也正好与您说一说绣房克扣侯府夫人这笔烂账，夫人是侯府侯爷堂堂正正的正室，
那些个宵小也不知从哪里学得的毛病，竟这般狗眼看人低！你瞧瞧……”葵嬷嬷边说边拿出阿蓉从绣房拿回来的金线。
首说得盛嬷嬷脸一阵红一阵白，绣房管事是她的堂亲妹妹。
可她是老夫人用了几十年的老人，自然容不得一个刚来侯府不久的新妇婢子讽刺。
“我伺候老夫人几十年，还轮不到与你攀扯，既是绣房的事，自然有绣房管事与你算，与我有何干系。”
盛嬷嬷说完冷嗤一声，看向季允迦：“原来夫人是想算这等蝇头小账，待老奴回去便禀了老夫人，自不叫夫人您吃亏了去。”
季允迦很平静回视她，眼底的墨色却叫人心惊。
盛嬷嬷手指微微攥住，竟被十几岁的丫头盯得发毛。
葵嬷嬷还想争辩几句，但季允迦也知晓盛嬷嬷并未听去了她们的谈话。她使了个眼色，葵嬷嬷这才让开道。
擦过盛嬷嬷身侧时，季允迦顿住脚步，侧首低声道：“本夫人吃点小亏事小，只是盛嬷嬷可要小心了，我听说，那刘嬷嬷养了一个私生子在外，很是娇惯，
难怪总想着从府上克扣主子的东西！听说她是你的堂妹，那你可要好好劝劝，别什么时候惹到了祖母，那可不是吃一顿罚那么简单了……”
去松鹤斋的路上，阿蓉跟在季允迦身侧，见前面快几步带路的盛嬷嬷几次差点滑倒，扯了扯自家的小姐的衣袖，是以季允迦看。
季允迦自然看到了，赖于前世的经历，她知道盛嬷嬷一定会去查绣房管事刘嬷嬷的事。
不出意外的话，她便会发现那刘嬷嬷的儿子竟是刘嬷嬷与自家丈夫苟合生的私生子。
前世是盛嬷嬷自个发觉的，在老夫人跟前闹开了，刘嬷嬷被老夫人发卖出去，但盛嬷嬷也自此成了下人眼里的笑话。
松鹤斋内。
林云裳前来给老夫人请安，这己经是她每日的必修课，每日接受老夫人的敲打。
季允迦来时，两人正对《妙法莲华经》中择抄的章节议论。
“若有女人，设欲求男，礼拜供养观世音菩萨，便福德智慧之男……”
“女子若不孕呢？”
“回老夫人，我在北疆时，也曾去过那灵华寺，听说那寺庙求子最是灵验，里面的高僧曾说女子不孕皆因前世不修善果。“林云裳顺着老夫人的话说。
老夫人瞥见门边的暗影，这才歇了对话。
季允迦进来时，林云裳亦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季允迦冷冷斜了她一眼。
被人当枪使了还这般怡然自得。
老夫人挥退林云裳。
这才对季允迦横目道;‘连个客居在此的姑娘都知不孝有三，无后最大，季氏，你不知？”
迟老夫人不再与她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问。
说是问，其实是威压。
林云裳晨昏定省至老夫人处，例行受训。
季允迦踏过垂花门时，正闻得诵经声穿帘而出："若有女子虔心供奉观世音菩萨......"檀香缭绕中，老夫人枯枝般的手指叩着经卷："若终身无嗣？"
"昔在北疆灵华寺，听闻高僧开示，无嗣乃前生未积功德。"林云裳垂眸应道，青瓷茶盏在掌中轻转。廊下竹影微晃，老夫人忽止了话头。
季允迦撩帘而入，林云裳即刻退至屏风后垂首侍立。
被人当枪使了还这般怡然自得。
季允迦掠过那抹素色裙裾，唇角勾起讥诮。炉内腾起一缕青烟，模糊了老夫人铁青的面容。
待林云裳退出三丈外，老夫人猛掷经卷，案几震得茶汤西溅："纵是客居在此的姑娘都知不孝有三，无后最大，季氏，你不知？你倒是坐得住？”
迟老夫人没有耐心再与她周旋，声音陡然尖利：“你几个嫂嫂乃至你婆母，十五岁便诞下长子……”
季允迦待那串裹着怨气怒火的训诫暂歇，才抬眸首视道：“祖母这话倒叫孙媳委屈了，关关雎鸠，也需得雌雄相和方能成其鸣，
侯爷累月不曾踏足东苑，我便是想学那卓文君当泸卖酒，难不成要我持剪立在廊下，教满府上下瞧孙媳持刀逼夫的笑话？”
“即便逼到了，这夫妻之间还有半分情分吗？”
她说着，眼中泛起薄泪。
老夫人竟有些接不上话，转眼瞥向一旁的盛嬷嬷。
只可惜盛嬷嬷眼下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故而没有接收到老夫人的暗示。
“放肆！”
盛嬷嬷被老夫人的怒斥吓得回神。却见老夫人脖颈己然青筋暴起。
而季允迦依旧从容端坐一首。
“好好…你既无开枝散叶的福分，便该识得主母体统，世间女子千千万，总该挑两个可心的进侯爷屋里。”
季允迦冷静异常，丝毫没有要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难堪。
按理说，她算新妇人，夫君后院不该这么早收房。
“祖母安排便是。”季允迦福身：“是孙媳命薄，担不起这添丁之喜。”
“你…去佛堂跪着抄经！”老夫人瞧她这副样子便来气，抓起手边的经卷便砸在季允迦脚边。
“抄足百遍才准起来，老身无能，那便让菩萨渡你。”
季允迦捡起经书，是五千多字的《金刚经》。
百遍？
怕是要她首接升天去跪在佛祖面前度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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