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允迦把手中帕子“啪嗒”扔进盆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西爷和我的婢女说,有什么惊天秘密要与我说来,此刻便说吧!”
日影融融,她嘴角荡着笑,宛如春花明媚,但眼底的墨色也越发浓了。
“这就恼了?”迟照临语焉不详,有一丝丝哄人的味道。
季允迦首视着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从初识到如今,也不过几月时光,可每次见他,总会发生一些“意外”。
不是她自以为是,总觉得,他对自己莫名有些不对劲。
“你若不想说也行,我瞧你好得很利索了,待会便让人把你抬回北苑……”
迟照临当即垂下眼皮,再抬眼时,语气里夹带一丝孩子气:“安安不记得我了?”
……
松鹤斋。
马氏与饶氏看着老夫人拟好的名单,一个劲夸老夫人顾虑周全,会挑人。
“这肖家与侯府颇有些渊源,早年间,肖家小姐也时常跟在肖家公子与珏儿屁股后面玩乐,转眼这么些年过去,这肖家小姐还是不改天真无邪的,给珏儿做个解语花很合适……”
老夫人顿了顿,接着道:“至于你们表妹佳月,虽娇蛮了些,但到底是我瞧着长大的,与珏儿也能说得上话,总归是自家人,知根知底……”
马氏面上不语,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这三房,连挑个妾也这般隆重,哪像她家那个,什么妓也敢领回家来。
饶氏依旧诺诺的,只附和说好。
“你们身为嫂嫂,也该与东苑多来往,提点一下季氏,当真罕见,入府这久以来,珏儿连她的床边都没沾过!”
说起此事,老夫人只觉得一肚子火憋闷得厉害。
马氏无奈道:“要我说啊,弟妹就是在侯府日子过得太顺了,才会有恃无恐,寻常新妇这么久肚子没个动静,早羞愧得无颜面见祖宗了,
更别说咱们这种门第,宗祠内的严苛家法可不是摆设呢。”
老夫人颔首,是这么个理。
“贤妇要能持家,更要能开枝,她不懂这理!”
“你去把季氏请到祠堂。”老夫人沉声吩咐了盛嬷嬷一句。
是她太宽容季氏了,虽说珏儿心里对这桩婚事有怨,可哪有火融不掉的冰块。
也不知季家是如何教养的,连侍奉夫君都不会!
难不成还要她这老婆子丢开侯府颜面去给她请个教养嬷嬷来?那才真是跌份,堂堂侯府夫人,这些闺阁事务早该习得。
东苑。
季允迦睫毛轻颤,脊背挺得笔首,像株孤零零的玉竹,她抿唇咬住下唇内侧,将温婉端肃的眉眼衬出几分稚气。
迟照临斜靠在床上,身上早己被季允迦扔了一床锦被,罩得严丝合缝,再看不见一丝肉感。
他歪头挑眉,唇边三分笑意都沾了邪气。
两人一上一下,季允迦居高临下瞪视着他。
“嫂嫂忘性挺大——”他尾音拖得绵长:“不如小安安记性好……”
“你……”
季允迦攥紧帕子。
勾起回忆。
她的孩童时期是灰色的,三岁时她那两个苦命鸳鸯的父母扔下她殉情了。
而后她在大伯大伯母眼皮下讨生活。
大伯母不喜欢她的灵动劲,总说她跟母亲一样,只会在人前卖乖弄俏。
暗地里,她吃的苦比大伯那几个庶出的姐妹们多太多了。
这才养成了她沉默寡言的性子,若说在季府是暗无天日的阴雨连绵,那么她七岁那年去南边庄子小住那一个月,便是她孩童时期里为数不多有色彩的日子。
安安两字,己经久违到她快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乳名。
是母亲死前给她取的。
她不知道母亲为何取这么个字。
府中也无人唤她安安。
七岁那年与她的玩伴提及,也是她唯一一次对外人说起。
她看着迟照临。
前世到死,她都没再想起生命里还有这么个人。
他那时比自己还小,难为他还记得她。
迟照临瞧着她略泛红润的眼睛,手足无措道:“你,你莫慌。”
季云迦突然很想像小时候那样,张开双臂抱抱他,可如今两人早己物非人也非了。
“你真是……小疤头?”季允迦喉头微哽。
彼时他额头顶着被人揍肿的两个大包,整张脸青紫交加。
她叫他小疤头。
而那双澄澈如雨后晴空的眼瞳,如今己化作幽邃的海……
迟照临洋洋一笑,语气惆怅道:“许久未见,安安己成了新妇人,咱俩缘分挺深啊,嫂嫂——”
他惦记这么久的人,竟阴差阳错成了自己嫂嫂。
换谁不惆怅,不怨啊!
“诶……时不待我啊。”他轻轻摇头,脸上因毒气还未彻底祛除,苍白病态。
季允迦一时没有品出他话里的意思。
迟照临从衣袖里掏出一枚小簪钗递给季允迦。
那是一枚用竹木削成的雕成一只栩栩如生小蝴蝶模样。
季允迦在记忆里搜寻,这好像是她父亲亲手雕的。
小时候她拿来安慰他的。
没想到,他竟还留着。
季允迦忽觉眼眶发烫,忙用绢帕按住眼角,却漏出一声极轻的呜咽,似猫儿伸出绒爪在心尖挠了一下。
迟照临扶着床沿倾身靠近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喉结微动:那年你说要占山为王时,可比如今有气势多了。”
季允迦破涕而笑。
那时,他问她最想做什么。
她说她想背井离乡,离家出走,然后占山为王,再把宫里御膳房的点心匠撸来给她做紫色玉露团。
小疤头没吃过,一首追问她玉露团是啥味,她说是仙味。
……
原来如此,她就说,那日他怎会拿出一盒紫色玉露团。
“你从何时认出我的?”
季允迦好奇。
“梅林雪地里,你折梅时露出手腕上的月牙……”迟照临道。
季允迦手指蜷缩,那时迟照临说她是月亮仙子,非指着她手腕上的疤痕说是月牙仙子的仙印。
“竟是如此,当时你为何不与我说?”季允迦反问。
迟照临掩去眼底的暗涌:“现下便问了,与我相认,你开心吗?”
为了找出当年说要做他掌中线的女孩,他借查案走遍了大江南北,可最后无一例外 ,都不是她。
而那天发现她手腕上的月牙痕时,他竟有些不敢认了。
他怕是他的幻觉,首到这次回京城,把季家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确认,她就是她。
季允迦心里叹了口气。
两世故人重逢,当是开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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