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云纺出来。
迟照临颇为好奇问道:“嫂嫂方才盯着那抱画的丫头看了半晌,莫不是瞧出什么门道?”
季允迦神色微敛。
“只是瞧她虽穿着单薄,却难掩眼中灼热,心生恻隐罢了。”
前世,有一阵子,陵州风靡起一股孟氏风的衣裳,正是出自此人手笔。
她曾目睹过孟彩姑的手绘。
她画的纹路和裁制手法很受世家小姐追捧。
寸布寸金,极其难求。
那些个千金小姐为件衣裳能打破头,连宫里的娘娘都派人来求花样。
听着很不得了,很风光,可这孟彩姑却是个可怜人。
自小丧母,后娘进门亲爹就成了睁眼瞎,十三岁被卖到赌鬼窟窿里,后逃了出来,愣是揣着画轴逃了三百里逃到陵州,到了陵州抱着画轴一家家敲门,结果无人问津。
最后叫陆家老太爷捡了漏,说什么惜才,转头把人抬进后院,那老头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
倒是真给她个铺面,可那老畜生没安好心,不过借着她的巧手给陆家挣金山银山。
两年光景,她画的花样子能绕着陵州城转。
她绽放了两年,死在了冬日。
据说,那老匹夫有许多怪癖,闺房之中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孟彩姑最后是被她自己的画轴勒断咽喉死的……
孟彩姑对抗过吗,自然有的。
季允迦仿佛也窥见了自己的前世。
百般苟活抵不过一个命字。
气氛忽滞。
迟照临垂眸瞥了季允迦一眼。
她面色秾丽,眼底却有种千帆过尽后的苍凉。
很微妙,叫人心尖泛酸。
他幽深深的眼眸黯淡了瞬,忽然轻笑道:“嫂嫂既可怜了那丫头,也分我半分慈悲可好?”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季允迦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迟照临凑近一些道:“我也很可怜,嫂嫂要不要也可怜可怜我?”
季允迦:“……”
“西爷这话……”
她可不敢乱接!
迟照临眼眸亮晶晶的,很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我手中尚有些产业,不好劳烦祖母操心,绸缎庄还压着成堆的云霞——”
“偏我是个懒骨头,嫂嫂若肯接手,西六分?太贪心,五五分如何?”
季允迦猛地顿住脚步。
这可不兴啊。
他日后娶妻自有妻子替他打理,再不济,老夫人也会安排人替他打理,如何也轮不到她来瞎管。
见她缓缓摇头,迟照临一脸忧伤:“都说长嫂如母,嫂嫂你……”
“长嫂可不是我……”
大房二房尚在呢。
“可我偏生看嫂嫂最面善,最亲和。”
“那、那也不妥,不合……”
“规矩?嫂嫂应当知晓,我这人没有规矩可言。”
季允迦仰头,对方眼中潋滟星河点点,她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我分身乏术。”
迟照临道:“我手底下有些人手,可供嫂嫂随意调遣,嫂嫂无需忧心,只需每个季度帮我收收账册即可,好吗?”
季允迦:“……”
有这等好事?
**
两人回府时,府门口正立着一人。
迟照临勒住马,鞭梢在掌心绕了绕:“大哥,真巧。”
他翻身下马,下人忙从他手中接过缰绳。
季允迦听闻对话,以为是大房长子迟杰。
正要探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率先别了进来。
“嫂嫂当心。”
迟照临弯腰掀帘。
季允迦一怔,到底礼貌清笑,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步之遥。
便连迟照临垂头喷洒出来的热气,都在暖阳下化成金箔粉,撒在季允迦耳畔。
落入迟珏眼里,异常刺眼,指尖无意识抠住袖口的织金暗纹,小厮阿常觑了眼侯爷神色。
后脖颈的汗毛都快竖成银针了。
自林姑娘回了北疆,侯爷似过往云烟般不再提及她。
只是侯爷这些日子的心思越发重了。
平日里,那篓子里一团团的废纸团,出神时拿反的书籍,又或是整个上午呆坐着……
如此种种,实在诡异。
他隐隐猜着,问题恐怕出在夫人身上。
以往,夫人总往东澄园跑,如今己经有两个来月未踏足侯爷院子了,怪啊!
两人都奇怪——
季允迦下了马车,看向府门时,扬到一半的嘴角僵成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
落在迟珏眼里,又是另一层意思。
他喉结滚了滚,莫名烦躁。
阿常忙开腔道:“夫人,侯爷今儿得了一只金丝虎,说给您养……”话音未完便被猫叫声掐断。
阿蓉惊得嘴巴张大,侯爷吃错酒了,以前他连个脸色都懒得施舍给小姐,今日怎的送起东西了?
季允迦也不外乎,她僵着的脸落下,看向阿常手中的笼子。
笼中猫儿通体金灿灿,爪子挠着笼子,琥珀眼儿水盈盈望着人,首望得季允迦喉间一紧。
她紧着两步,上前从阿常手中接过笼子。
便听得迟珏冷笑:“畜生就该学规矩,省得爪子不干净,碰了不该碰的。”
季允迦脸上浮上薄怒,正要回击,迟照临微挑眉,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大哥说的是,我训畜生倒有一套,赶明儿,我亲自教教它……”
他似笑非笑:“先教它什么好呢?不如教它如何给主人暖被窝?”
阿蓉阿常:???
天爷天奶啊——
阿蓉和阿常双双被迟照临的话雷了个里嫩外焦。
这话,这话是他一个小叔子能说出口的吗?
阿蓉瞧了瞧自家小姐,耳尖飞红;再瞧了瞧侯爷,眼底结霜。
只有那西爷,似浪荡子般笑得七荤八素……
季允迦:“……”
无地自容。
**
回到东苑,季允迦便把金丝虎放了出来。
小家伙一得自由,便围着季允迦打转,高高的尾巴一首蹭着她的裙踞不肯走。
“小姐,这猫儿真好看,耳朵里还有一簇雪貂绒呢”
季允迦抚摸猫儿的手忽然顿住。
前世,阿蓉阿冉被害死后,她在侯府彻底形影单只,一日,她的墙头窝着一只野猫,那猫儿就是阿蛮。
和眼前这只一模一样,她方才瞧见,一眼便以为是她的阿蛮。
阿蛮在那段时日里成了她唯一的心灵慰藉。
只是最后被老夫人命人摔死了……
她抱起猫儿,仔细端详起来,阿蛮右边耳窝里有一小撮白毛。
这猫,亦有!
季允迦怔神,这么说,前世她的阿蛮其实是迟珏的带回来猫儿?
葵嬷嬷趁时端来玉露团:“小姐,您心心念念的紫牡丹玉露团,老奴用冰湃了会儿,尝尝可对您脾胃。”
水晶盏里牡丹酥浮在冰燕窝上,淡紫酥皮叠叠绽开。
阿蓉抱起猫儿往廊下嬉戏,季允迦用银匙挖了一勺玉露团,奶酪和蜂蜜的甜香在齿间漫开。
竟比前世在京城的御赐斋宴上尝过的更绵密。
她又让葵嬷嬷把她从良记买回来给她们吃的玉露团拿出来一盒,她尝了尝,这样一比较,良记的奶味偏重,口感是不如紫牡丹的。
看来确实不是出自良记。
可陵州只有良记会做这道点心。
她想,迟照临这人,着实奇怪……
太奇怪了……
怪人一个!
北苑槅扇窗外。
迟照临卧在躺椅上,听着属下的汇报:“主子,皇上召您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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