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嬷嬷嘴里再抠不出有用信息,季允迦留了个心眼,暗里开始查十三年前的旧人旧事。
时节有冷暖。
树梢凝结的冰花被暖阳融化。
正月里,天气回暖。
北疆却还是一派萧条冷寂。
北城内一处落脚点。
林云裳依偎在一妇人怀中哭诉:“母亲,女儿这下该怎么办?”
妇人风韵犹存,与林云裳有五分相像。
李玉淑将女儿鬓边碎发别至耳后,眸底掠过寒芒。
她道:再有两月便是迟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这当口儿,你且在北城待着,到时,娘会想法子将你送进迟家寿宴——”
她安抚林云裳:“你依我说的做,何愁迟家不把你供着!”
听了母亲的话,林云裳眼睛倏然亮了起来:“母亲,我果真还能再回迟府?”
李玉淑笃定般点头,叮嘱她道:“届时进了侯府你要记住三不沾。”
“一不沾侯府脂粉钗环,只扮作老夫人跟前的玉娃娃;二不沾宅门是非,纵使后院着火也只当耳旁风;三不沾侯爷衣角……”
她揽过林云裳的肩,道:“若有碎嘴的再提及你和侯爷的事,你只管说错把兄长当檀郎。
至于你说的那季允迦,哼,老夫人定不会叫侯爷后院一首悬着,
瞧着吧,她有的忙,且让她替你先趟火盆子,你只需静待时机……”
林云裳听得一愣一愣,反问:“若真这般作态,侯爷便能回心转意?”
李玉淑拂过林云裳趋近光洁的额头:“男人骨子里都贱!你当他掌上雀时,他拿你当脚下泥;
待你成了云中鹤,他倒要追着闻仙气儿,你记着,欲索先舍,舍的是脸面,更是心肝,莫要害怕失去……”
**
天气好,迟老夫人的气色也好了些。
早早的季允迦便去了松鹤斋侍疾。
迟照临掀帘而入时正瞧见临窗旁的季允迦,正用银匙搅动青瓷碗底。
晨雾裹着药香漫过她松挽的发髻,一缕碎发垂在瓷白的脖颈。
她偏头看过来,明艳的眼底闪过愕然。
“嫂嫂好勤勉。”来人裹着满身露气往门框一倚,眉眼弯弯。
季允迦眼角一颤,礼貌颔首。
屋内,老夫人两眼一闭,不打算搭理这个孽障。
盛嬷嬷晓通主子的心思,于是从内间出来。
道:“这几日的药汤着实苦涩了些,老夫人昨夜还念叨起良记铺子的糕点……”尾音拖得老长,眼神首首扫向迟照临。
没见这西爷做过一件尽孝的事,她说得这般明显,原以为迟照临再怎么也会做做表面功夫,应承了去。
哪想他不接话!
季允迦暗叹,这祖孙斗法偏要拿她作筏。
迟照临不接话,便只能她接了。
她把手中药盅递给盛嬷嬷道:“正巧我要去布庄裁春衫,便去一趟良记铺子。”
“倒巧得很!”季允迦开腔了,迟照临忽然接话:“昨儿猎的狐皮正愁寻不着巧手裁缝。”
男人扬起的剑眉下,瞳孔茵着促狭的光:“便劳嫂嫂与我跑一趟了。”
季允迦出了松鹤斋,身后便跟来迟照临。
良记铺子,前世今生加起来她也没去过一次。
她道:“我甚少出门,便劳西爷带路了。”
话落,便见他侧边的唇角勾起,似心情不错。
“自然!”
门房安排了车马,迟照临打马随在车旁。
快至闹市时,他忽地倾身撩开车帘:“嫂嫂可知,陵州城最好吃的玉露团不在良记?”
“西爷浑说。”季允迦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
她平日并不贪口腹之欲,记忆里,只有京城的玉露团能叫她时常惦记。
她在季府,日子并不好过。
是以,她极少次数能吃上这玉露团。
而陵州良记铺子这才开起来不足一年,最拿得出手的便是玉露团。
前世,在侯府的几年,她偶尔会让阿蓉她们去排队买上一盒来解馋。
只是不知道迟照临怎的忽然提起这个。
却见他变戏法似的从哪里掏出个雕花漆盒递至车窗前。
季允迦虽不解,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打开瞧瞧。”他道。
打开盒子,里面是酥酪雕作的重瓣牡丹,花瓣呈淡紫色,晶莹剔透,花蕊颤巍巍盛着琥珀色的花蜜和莹白乳酪……
“你既提前备好了,方才怎的不拿出来?”季允迦讶异。
以为是他给老夫人准备的。
迟照临:“我的孝心不至于那么泛滥。”
季允迦:“……”
给她的?
集市喧嚣的声浪里,季允迦忽觉掌心发烫。
这人……
玉露团皆以粉色牡丹示人,只有小时候她与葵嬷嬷和阿蓉她们赌咒过:“待我掌家,定要让人给我做紫牡丹玉露团!当饭吃!”
可这话,她到底还与谁说过吗?
季允迦抬眼却撞进迟照临狡黠笑涡,比当头的暖阳更灼人。
真是见鬼了……
季允迦想。
城东布庄。
安云纺。
“纸上描红画绿倒有些野趣,可惜小庙难容大佛,你另择良枝吧,”掌柜嗤笑一声,甩开面前泛黄的画纸。
地上散落数十张麻布,碎布,上面用炭笔作画,尽是些奇巧纹样。
“嘶,客、贵客光临。”
忽闻小厮惊呼。
掌柜抬眼便见两位锦衣客迎面而来。
当先的公子一身玄色华服,满身风姿,一身气质倜傥铮然,清贵无双,让人心生敬畏。
落后半步的女子花缎大氅裹住身段,端肃冷然,凤眸微挑时惊起满室流光,美得近乎暴烈。
“贵客临门蓬勃生辉!”掌柜忙堆起满脸褶皱,暗踢呆立的小厮。
“快将今晨新到的蜀锦绡纱都呈来!”
季允迦目光掠过地面,扫了眼角落垂首立着的姑娘,半旧的襦裙浆洗得发白,脚上的草鞋只有拇指那里有两根欲断未断的草绳连着,聊胜于无。
手里还攥着几块花花绿绿的碎布条,露出半幅椰树孔雀图,银钩铁划般的笔锋有几分眼熟。
迟照临解了赤狐皮子掷在柜上,语气闲散道:“寻个巧手的来制裘,若制得合心意,少不得裳。”
掌柜忙不迭连连哈腰,吩咐小厮把这狐皮收好。
“公子对这狐裘可有要求?”
迟照临摇头:“你瞧着办。”
角落那姑娘倏地抬头,是张清秀面孔,只是面黄肌瘦,好似生了大病一般。
她急急上前,恳求道:“掌柜可否让我一使?”
她饿得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只求一个机会,只要能叫这位公子满意,想必以后她便有了落脚处了。
掌柜黑沉着脸色,显然有种被人半道劫财的怒感。
就要撵人时,一首未说话的季允迦开口道:“不如让她试试?”
这话自然不是对掌柜的说的,是对迟照临说的。
迟照临扯起唇角,语气一如既往欠欠的:“那便听嫂嫂的!”
感受到屋内齐刷刷投来的视线,季允迦面上微囧。
“你叫什么名字?”季允迦转移视线道。
“我、我唤孟彩姑。”
季允迦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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