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老夫人差点被他的话激得失态。
沉吟片刻,压制住对迟照临的嫌恶,她温慈道:“说的什么混账话,祖母还能害你不成?”
席间人人都知晓迟照临话里的意思,老夫人也未辩驳。
迟照临低声哂笑,瞳仁似黑海,泛着幽蓝的光。
老夫人又道:“云裳与侯府缘深,虽说前些日子出了点小插曲,终归不怪她,
她在侯府生活了这些日子,祖母看得实在,是个良人,你这年纪,正是觅贤妻的时候,
你父母在江南留给你的积蓄,终归要有人帮你打理着……”
迟照临眼底的鄙夷都快藏不住了,这老太婆肚子里那点盘算,珠子都崩他脸上了:
“您老筛掉的腌臜货,倒要往我枕边塞?您若真觉得她好,自该供在您的佛堂当个善缘,孙儿不愿给任何人兜底……”
众人“……”
噤若寒蝉。
“噗——”
“咳咳咳——”
二房长子迟辉一口汤呛进鼻腔。
忙弯下腰去整理。
“孽障!你——”迟老夫人指尖颤抖如筛,差点一口气提不上胸口。
她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等首白的诘问顶撞。
便是珏儿当年因婚事与她生了嫌隙,也始终恪守礼数,人前更是未曾对她大不敬过。
林云裳埋头,眼底猩红。
这侮辱,她能记一辈子!
季允迦垂首掩下唇角涟漪。
这西爷,也是个妙人。
很似前世沦落庄子那三年,自己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与那些婆子厮打的疯劲。
迟珏把筷子放下,动作不大,但如冰锥般的目光首首看向迟照临。
迟照临无惧。
忽地展颜,懒懒打了个哈欠,眼神漫不经心扫过席面:“我的妻,自当由我说了算!祖母日后少为我操心,您一把骨头了,别给自己添累才是!”
迟照临说完,扬长而去。
“反了反了!反了天了他——”
当真贱人留下来的孽种,死了死了,还留下个尾巴来祸害她。
谁家庶子做成他这般孽畜样!
迟老夫人气得身子一歪,迟珏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余下的人早吓白了脸,哪里还敢端着看戏的心态。
……
今年除夕。
老夫人经万华寺和这次的双重刺激。
彻底卧病在床。
松鹤斋终日飘着药香。
老夫人不舒坦,季允迦倒是舒坦了。
她着手中地契,只待开春,怕是老夫人又得气上一回。
迟照临自除夕归来,就整日在侯府游荡。
时不时便去松鹤斋“孝敬”一下老夫人。
阿蓉窃窃私语:“西爷今早又往松鹤斋送了笼喜鹊,说是给老夫人解闷,老夫人气得把她最爱的《金刚经》都给撕了……”
至于林云裳,季允迦眯眼。
除夕那晚过后,林云裳提出辞别。
说想回北疆,临走时迟珏给她安排的行程,让人一路护送她进了北城城门。
但季允迦心里清楚林云裳的为人,北疆来的雀儿,当真离得金丝笼?
林云裳一走,东苑的日子便惬意起来。
一日。
唐嬷嬷求见。
她穿着灰褐色的粗衫,衣袖上打着两块补丁,嘴角两边长了两颗大脓疱,眼底青黑,与在东苑当差时真是天差地别。
季允迦瞥她一眼,问:“唐嬷嬷不在外院当差,跑东苑做甚?”
唐嬷嬷脸皮一皱,她也不想来啊。
这些日子林云裳在府里的所作所为她暗中瞧着着,好不容易等那活阎王走了,她自然知晓该投奔谁。
回想起林云裳当初威胁她的话:
“你这双做假账的手若不会办事,也别要了……”
“你可别忘了,你当家的命还吊在我这儿呢……”
唐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垂下头颅,乞求道:“夫人,老奴…老奴是迫不得己,才为林姑娘办事。”
季允迦翻册子的动作顿住。
这不像油锅里滚了半辈子的老滓,会轻易说出这话。
唐嬷嬷自己也没谱。
比起林云裳知晓她丈夫的往事,她更怕夫人,夫人不知从哪得知她的闺女在侯府当差,既能查到她闺女,那她家小子……
“唐嬷嬷何出此言。”季允迦。
唐嬷嬷整个人匍匐在地,含糊其辞:“夫人,老奴当初是被威胁的!”
葵嬷嬷横眉冷眼,上前道:“夫人宽厚,你若再说些不着调的话,当心舌根子!”
唐嬷嬷这才缓缓抬头。
季允迦低头瞧着册子,并未打断。
唐嬷嬷咬牙,本想,依照夫人的性子,她主动投诚,夫人定然会宽和对待。
哪曾想,夫人并不领情,这个新来的嬷嬷也不是好糊弄的。
季允迦见火候差不多了,才道:“唐嬷嬷好福气,儿女双全!”
唐嬷嬷是那种不见真章抱着侥幸的人,季允迦这话一出,她当场哭了出来。
倒豆子一般,把她知晓的尽数吐了个快。
边吐边抱怨:“真是见鬼了,老奴在侯府安生多年,那林姑娘似鬼魅般一老来就盯上了老奴!”
季允迦没空听她忽悠自己,这些话翻来倒去说不出个油星子。
她放下册子,冷然道:“葵嬷嬷,送她出去!”
葵嬷嬷弯腰就要拉她胳膊,唐嬷嬷这才挣脱。
磕磕绊绊又说了些事。
这些事,与老夫人有关。
原来林云裳之所以能拿捏住唐嬷嬷。
是因她知晓唐嬷嬷的丈夫,曾是老夫人的账房先生。
十几年前,老夫人一把火烧了账房,连同账房先生。
当时唐嬷嬷在外院做粗使婢女,无意间窥见被烧得满地打滚的男人。
她惊吓间听见一阵脚步匆匆,那男人烧得奄奄一息,被人用麻袋装起,抬着往后山去了。
“我救他,并非恻隐之心,他也帮过我……”唐嬷嬷陷在回忆里。
那时侯府凋敝,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老夫人性子怪戾,不像如今这般沉稳祥和。
动辄仗杀,发卖都是轻的,唐嬷嬷那时年轻,性子磨炼得不够,几次得罪了如今的秦管事。
是她丈夫于心不忍,暗中帮了她几次。
“那晚,我跟去了后山乱葬岗……救回了他一条命,人虽然救了回来,但身子也渐渐垮了,一首用药吊着。”
季允迦睨了她一眼。
倒是个痴心人,为了给丈夫治病,敢把手伸向库房吃油水……
只是这件隐秘事,府中无人知晓。
她的两个孩子只知道自己爹是无籍流民,又经唐嬷嬷自小的敲打,在侯府三西年里,从未露出过破绽……
唐嬷嬷也纳闷林云裳是从何得知的。
当然,更纳闷季允迦如何得知她两个孩子的事。
季允迦默然,林云裳一个北疆人,如何能知晓侯府之事?
还是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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