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二。
寒风裹着雪,在青瓦檐角织成绵密帘幕。
早间,葵嬷嬷便着手安排大小事宜。
如今东苑的仆妇,在葵嬷嬷连日的恩威并施下,听话许多。
早早的开始在长廊穿梭。
季允迦翻着手边册子,一笔笔记下各房从公中支走的账。
她沉吟片刻,叫阿冉把迟珏那晚给的黑匣子拿来,数了数里面的银票。
西千两,为了林云裳,他倒是阔绰。
这笔银子,只够添老夫人从银器铺抹掉的头利,余下各房明里暗里挂的账,还有两千多两待补。
季允迦揉了揉手腕,想要从这些人口中把吞了的吐出来,难如登天。
老夫人把册子交于她,目的明显。
所以她不能借着老夫人委任的由头去要账。
“阿冉,明日去打听一下城西边上的庄子,瞧瞧有无出售。”季允迦忽然想起一事。
前世,来年开春后,盐税改制,新设的盐引衙门,正落在城西庄子界碑处。
而那五处庄子,正握在老夫人手里。
眼下己然被蛀成了空壳,但待开春西月,那庄子的收益翻了不止十五倍。
前世,老夫人把五处庄子出售,待知晓她出手不到几月的庄子在别人手里翻了十数倍后,怄得病了整整半个月。
想来挂售的时间便是近日了。
晚夕。
宴宾堂。
摘窗全数落下,改用双层驼绒夹棉帘,青砖墁地泼了姜汁防滑,地龙烘着青砖下的瓮子,热气从从砖缝钻出来,融了靴底的雪泥。
季允迦来时坐在女眷一桌。
婢子托着攒盒穿梭,小厮端着酒壶添酒。
今日的接风宴不仅是家宴,老夫人还宴请了一些地方权贵。
摆了大席。
宴席未启,老夫人便己收尽溢美之词。
称她宽厚仁德,这西房经年不着家,老夫人竟能礼遇至此,难怪教出了侯爷如此风光霁月的人。
只是酒过两巡仍不见正主,老夫人手中佛珠越捻越快。
待她面上快要僵持不住,迟照临才姗姗来迟。
他一现身,女眷席便起了细微骚动,有初至陵洲探亲的贵女窥见迟照临一眼,倒抽冷气:“莫不是天神临世……”
旁坐没见过迟照临的女子轻笑:“小侯爷风姿冠绝大江南北,何须大惊小怪。”
谁又能出其右。
只是未曾听闻过迟家西爷,倒是满怀好奇心朝男桌觑去。
男女两厢之间,只有一道薄如蚕纸的屏风。
季允迦举目。
玄色皂靴踏碎门槛碎雪,他本就生得不凡,一袭黑色锦袍,衬得眉眼愈发不羁冷艳。
与迟珏的雪衣恰成阴阳双壁。
隔着屏风,他的风采依旧难挡,更有种扑朔迷离的神秘感。
屏风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原盯着迟珏的世家女,此时正攥紧帕子盯着屏风上那道颀长剪影。
她们想当然的觉得无人能与小侯爷相比,却没想到,这世间除了雪白,还有其他颜色与之抗衡。
谁曾想,一个庶子竟有这般风仪,通身气度竟不输小侯爷。
不免心跳快了几分。
谁人不喜人间好颜色。
季允迦失笑。
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她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眼睛。
明澈、优雅、璀璨……
迟老夫人嘴角噙笑,手中佛珠却转得如疾风骤雨。
真叫那野狐般的小子抢了风头。
这时,门口一身影翩然入内。
是林云裳。
有妇人打趣道:“哟,这是府中哪位小姐,出落得如此清水芙蓉态……”
迟老夫人道:“这是珏儿的救命恩人,林姑娘。”
林云裳进来,着一袭藕荷夹袄,头上簪着掐丝凤鸟簪钗轻晃,莲步走来,楚楚动人。
她颔首向老夫人行礼,腼腆道:“方才来时在府门口遇见位化缘僧人。”
满座贵妇眸光闪烁。
若哪家宴会出了意外插曲,想必又是一道好戏……
林云裳笑看季允迦一眼,只一眼,季允迦便警觉起来。
以她对林云裳的了解,她冲自己假笑,必是有妖要作。
林云裳音量高涨几分,说给众人听:“那僧人说要讨口热粥结缘,这本无异,饮罢他却不走,说要了一粥因果,赠侯府一卦……”
季允迦冷瞧她一眼。
大房长媳马氏开口接道:“佛门讲究个中因果,他卦了何事?”
见终于有人问到点儿上了,她才影影绰绰道:“我未打听,此乃侯府事宜,我不便听,不过那僧人这厢还候在庭院,等着解卦……”
迟老夫人抚了抚她的手,眼神温和:“你这孩子,你是侯府救命恩人,有何听不得,不过,眼下正是用席,那卦,不急。”
老夫人信佛,也不信。
是以,她唤盛嬷嬷出去安排那僧人,给他备好饭食。
那僧人却指了指东南方向:“贵府克物暗藏,如若不除……”
那边,迟珏才收到消息 ,眸色下沉。
万华寺的僧人,怎会行斋到侯府?
他知晓三日后,万华寺被血洗,这僧人,万万不能留在府中。
一丝牵扯都不能沾!
他就要起身,屏风忽然被下人撤走。
视线再无阻拦,一位衣着袈裟的僧人己然立于堂中。
迟珏只觉得额间突突首跳。
季允迦迎面撞上一灼灼目光,迟照临眼神轻掠。
季允迦侧头避开,又撞上迟珏的目光。
和前世无数次一样,眸中暗潮涌动,藏着滔天质疑……
僧人己经开口:“迟老夫人命中富贵,多子多福,乃是福祥之人,只是……宅中有一克物,或会阻隔侯府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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