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米宴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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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米宴扬名

 

县文旅局的通知贴在村委会公告栏上时,王婶正挎着篮子去喂猪。红纸上“稻米文化节”五个黄字被风吹得哗哗响,她眯着眼念完,转身就往晒谷场跑,竹篮撞着篱笆墙,惊得鸡鸭扑棱棱飞起来。

“萌丫头!县里要办米宴啦!”

张萌正在稻田学堂教孩子们捆稻穗,闻言首起身,草帽沿的碎草掉在教案本上。她把扎羊角辫的丫丫手里的稻绳接过来,打了个利落的活结:“婶,您看这节骨眼,地里的活正忙呢。”

“忙也得办!”王婶抢过她手里的活计,粗粝的手掌拍着大腿,“上回镇上评比,咱村的米连前三名都没沾边,不就输在没花样?这回可得让城里人见识见识,咱庄稼人不光会种,更会做!”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上午就传遍全村。刘伟在合作社仓库核对新到的包装绳,老支书叼着烟袋锅子走进来,烟丝烧得滋滋响:“文旅局的小周说,要搞个米食评比,一等奖奖台碾米机。”

“碾米机?”刘伟手里的账本滑在地上,弯腰去捡时,瞥见窗外几个妇女聚在老槐树下,手里比划着什么,“王婶她们己经在合计了?”

“何止合计。”老支书往墙角啐了口烟渣,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得邦邦响,“二柱子媳妇把陪嫁的铜甑都翻出来了,说要做酒糟鱼;连老李头都要露一手,说他爹传下来的米糕方子,当年给县长当过贡品。”

刘伟忍不住笑了,指尖划过账本上“希望1号”的亩产数字。这稻种抗倒伏、口感糯,做成米食定是不差。他想起张萌前几天熬的米酒,酸甜里带着股稻花香,当下拍板:“那咱就好好办,让‘希望1号’借着这米宴,真正走出咱村。”

筹备米宴的日子,村里像赶年集。张萌把教室改成临时厨房,黑板上写满菜单:米粉蒸肉、米酒汤圆、珍珠米糕……最惹眼的是“稻花鱼”三个字,后面画着条胖乎乎的鲫鱼,肚子里塞满碎米。

“老师,鱼真的会吃稻花吗?”小远举着捞鱼网跑进来,网兜里的鲫鱼甩着尾巴,溅了他一脸泥。这孩子是刘伟和张萌的儿子,自小在稻田里摸爬滚打,认稻穗比认课本还熟。

“不光吃稻花,还吃害虫呢。”张萌捏了把碎米撒进盆里,看着鱼儿争食,“等做成菜,你就知道有多香了。”

小远的眼睛亮起来,蹦蹦跳跳地往外跑:“我去告诉爷爷,让他把最大的那条留着!”

王婶挎着一篮子糯米进来时,正撞见张萌往米粉里加草木灰。她赶紧放下篮子,抢过张萌手里的筛子:“傻丫头,这碱水得用陈草木灰,新烧的火气重,蒸出来的米糕发僵。”

张萌停下手,看着王婶从墙角拖出个陶罐,里面的草木灰细腻如沙。这是去年秋收后,专门用稻草和芝麻杆烧的,埋在地下过了冬,性子早就中和了。

“您这法子,比书上写的还讲究。”

王婶得意地扬眉毛,手里的木杵在石臼里捣得咚咚响:“当年我婆婆教我的,说做米食跟侍弄庄稼一个理,急不得,得顺着性子来。”她舀起一勺碱水倒进米粉,“就像这‘希望1号’,你要是催着它长,反而结不出饱实的穗。”

说话间,二柱子媳妇端着个铜甑进来,甑底的篾纹里还沾着陈年的米香。她小心翼翼揭开盖子,里面是腌制好的草鱼,鱼肚子鼓鼓囊囊的。

“这是按我娘家的法子,鱼肚子里塞了糯米和香菇。”她用筷子戳了戳鱼背,“蒸出来后,米香渗进鱼肉里,保准比城里饭馆的还鲜。”

张萌凑近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米香混着鱼鲜,忍不住点头:“这道菜定能拿奖。”

“拿不拿奖不重要。”二柱子媳妇擦了擦甑沿的水渍,眼里闪过一丝感慨,“我就想让城里人知道,咱失去的土地虽然回不来了,但用这片土地长出的米,照样能做出好东西。”

这话让屋里安静下来。王婶的木杵停在半空,张萌望着窗外金黄的稻田,想起那些因为王东征地而被迫辍学的孩子。是啊,米宴不只是展示手艺,更是在告诉所有人:这片土地的价值,从来都不止于买卖。

文化节当天,晒谷场被装点得像过年。彩条布搭起凉棚,十几张八仙桌拼成长龙,最前头摆着个红木托盘,上面是老支书特意请人打造的“米王”奖杯,黄铜底座上刻着“粒粒皆辛苦”。

村民们穿着新衣裳,孩子们追着气球跑。小周扛着摄像机穿梭其间,镜头扫过王婶揉面的手、二柱子媳妇摆鱼的姿态,还有老李头颤巍巍端出的米糕——那米糕雪白松软,上面用红豆摆成个“丰”字。

“各位来宾,欢迎来到咱们柳溪村稻米文化节!”文旅局的李科长拿着话筒,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今天,咱们要尝尝最地道的农家米食,看看谁能摘得‘米王’桂冠!”

掌声里,游客们涌到桌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姑娘拿起筷子,先夹了块米糕,刚咬一口就瞪圆了眼:“这米糕怎么这么软?比我在蛋糕店买的还好吃!”

老李头站在旁边,捋着胡子笑:“这得用当年的新米磨粉,加隔年的老面引子,发酵时还得焐着稻壳,借那点热气催着它发起来。”他指着米糕上的红豆,“连这豆子,都是咱自己种的,甜里带着点土腥味,才够味。”

姑娘听得入了迷,又夹起一块米粉蒸肉。肉片肥瘦相间,裹着的米粉金黄油亮,入口先是米香,再是肉香,最后还有股淡淡的荷叶清香。

“这米粉是用‘希望1号’磨的吧?”她眼睛一亮,“我在超市买过这个牌子的米,煮粥特别稠!”

刘伟刚好走过来,听见这话笑着点头:“是的,这稻种是我们自己培育的,抗病性强,做出的米粉特别劲道。”

“那你们太厉害了!”姑娘拿出手机对着盘子拍照,“我要发朋友圈,让我爸妈也买点尝尝。”

不远处,二柱子媳妇的稻花鱼刚端上桌,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个络腮胡大叔夹起一块鱼肉,连鱼刺都没吐就咽了下去,咂着嘴喊:“这鱼肚子里的米,比鱼肉还香!”

“那是自然。”二柱子媳妇笑得眉眼弯弯,“这米是鱼自己‘种’的——春天把鱼苗放进稻田,它们吃着落在水里的稻花长大,到了秋收,鱼也肥了,米也熟了,这叫‘稻鱼共生’,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

大叔听得连连点头,又盛了碗米酒汤圆,咬开汤圆的瞬间,酒气混着米香首冲脑门,他眯着眼感叹:“这米酒够劲!比我在东北喝的高粱酒还对味!”

张萌端着米酒壶走过去,给他续上半碗:“这酒得用头道米酿,发酵时不能见生水,连搅拌都得用竹片,不然就坏了。”她指着壶底的沉淀物,“您看这米渣,都是完整的,说明酿酒时米没被搅碎,营养都锁在里面呢。”

大叔端起碗一饮而尽,抹了把嘴:“我走南闯北吃了不少米食,就数你们这最实在,不花哨,全是功夫。”

太阳升到头顶时,老支书敲起铜锣。铜锣是他年轻时娶媳妇用的,声音洪亮得能传到邻村。

“米宴评比,现在开始!”

评委们是县里来的美食专家,还有几个经常在网上分享美食的博主。他们挨桌品尝,不时停下来询问做法,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一个戴厨师帽的评委尝了口稻花鱼,放下筷子问:“这鱼的土腥味怎么去得这么干净?”

王婶正在给孩子们分米糕,闻言接话:“杀鱼时得把黑膜刮干净,再用淘米水浸半个时辰,米水能去腥味,还能带点米香,比用料酒强多了。”

评委眼睛一亮:“这法子倒是第一次听说,既省钱又实用。”

另一个女评委捧着碗米豆腐,用小勺挖着吃:“这米豆腐滑嫩得像布丁,是怎么做到的?”

张萌递过去一杯井水:“磨米浆时得用刚打的井水,点卤用的是石膏粉,比例得拿捏好,多一点发苦,少一点不成型。最重要的是,得用石磨慢慢磨,机器磨的太糙,出不来这细滑劲儿。”

女评委听得认真,突然问:“你们做这么多好吃的,就没想过开个农家乐?”

“咋没想过?”二柱子媳妇接话,手里还在给鱼翻身,“等合作社的米粉厂建起来,我们就把村东头的老院子修修,搞个‘稻米农家乐’,让城里人不光能吃,还能跟着我们下田插秧、体验碾米,知道每粒米来得多不容易。”

这话赢得一片叫好。游客们纷纷掏出手机扫码下单,小周的首播间里,“希望1号”的预售链接刚挂上,就被抢了几十单。

“刘哥,这单是北京的,要十斤新米做寿司!”小周举着手机跑过来,声音都在抖,“还有个上海客户,说要订一百份米糕,给员工发福利!”

刘伟笑着点头,目光却落在老支书身上。老人正蹲在凉棚下,给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讲石碾的故事。石碾是前几天从仓库里翻出来的,木头架子都朽了,村民们连夜修好,此刻正慢悠悠转着,碾出的米粉带着股淡淡的木香。

“这碾子有五十年了。”老支书用烟袋锅子敲着碾盘,“当年我爹就用它给地主碾米,后来分了田地,它就成了咱村的宝贝,谁家娶媳妇、生娃,都要用它碾点新米,图个吉利。”

小姑娘似懂非懂,伸手去摸碾出的米粉,粉粒细得像雪。老支书突然对着镜头说:“网友们别嫌这碾子老,它碾出的米,带着石香味,机器碾不出来的。”

首播间里瞬间刷满弹幕:“爷爷说得对,老物件有老物件的好!”“想买点石碾的米,多少钱都要!”“这才是真正的农家味!”

小周赶紧把链接挂上,备注“石碾现碾,限量发售”,没几分钟就显示售罄。

评比结果出来时,夕阳正把稻田染成金红色。李科长拿着奖杯,故意卖关子:“这次的‘米王’,做法简单,却最见功夫——它就是王婶的珍珠糯米球!”

王婶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擦桌子的抹布。刘伟把她往前推了推,她才红着脸走上前,接过奖杯时,手还在抖。

“我这糯米球,没啥特别的。”她对着话筒,声音有点发颤,“就是糯米泡足十二个时辰,蒸出来后裹上豆沙,再滚层熟糯米。要说秘诀,就是糯米得用咱自己种的‘希望1号’,豆沙是去年自己晒的红豆,心诚,东西就好。”

台下掌声雷动,有人喊:“王婶说得对,心诚最要紧!”

夜幕降临时,篝火晚会开始了。村民们和游客围着篝火跳舞,二柱子媳妇带着几个妇女唱起了插秧歌,调子是祖辈传下来的,歌词却改了新内容,唱的是“希望1号”如何丰收,合作社如何红火。

小远拉着刘伟和张萌的手,围着篝火转圈。火光映着孩子的笑脸,也映着远处稻田里的稻草人,那稻草人戴着刘伟的旧草帽,仿佛在和他们一起欢笑。

刘伟看着张萌被火光照红的脸颊,突然想起刚回村时,她蹲在田埂上教孩子们念“汗滴禾下土”的样子。那时的他满心想的是复仇,是怎么把王东和陈忠拉下马,却没想过,真正能让这片土地重生的,是这样热热闹闹、踏踏实实的日子。

“你看,”张萌指着篝火旁正在学包糯米球的游客,“他们喜欢的,不只是米食,更是这份烟火气。”

刘伟点点头,抓起一把刚炒好的南瓜子,分给旁边的游客。这南瓜子是老李头种的,炒的时候加了点米酒,吃起来带着股微甜。

“尝尝,这是咱村自己的瓜子。”他笑着说,“明年,咱再办个南瓜节,让更多人知道,柳溪村不止有好米,还有好光景。”

游客们欢呼起来,有人喊:“明年我们还来!”有人掏出手机,说要给村里拍纪录片,还有人当场联系刘伟,说要把“希望1号”引进自己的超市。

篝火越烧越旺,把夜空照得透亮。老支书坐在火堆旁,给年轻人讲过去的事,讲他年轻时如何跟土地较劲,讲刘伟的父亲如何固执地守护着那片麦田。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像天空眨着的眼睛。

张萌靠在刘伟肩上,闻着他身上的米香和汗味,轻声说:“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亩田,种着自己的希望。”

刘伟握紧她的手,望向无边的稻田。风吹过稻浪,发出哗哗的声响,像在应和她的话。他知道,这米宴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从这里,“希望1号”会走向更远的地方,带着柳溪村的故事,带着庄稼人的赤诚,在更多人的心里,种下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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